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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原来嫖客换妓女才叫跳槽

陈芸傲然携妓,陪丈夫夜泊万年桥下三声炮响的事故,发生在清乾隆五十八年,公历1793年。

此时,两人结婚已经十三年。

是年,两人虚岁三十一。周岁三十。

新的算法。虚岁是人出父体的时间,周岁是人出母体的时间。好算法。

不管好歹吧。

三十而立。

但,两个人一直立不起来。

连聂圣哲先生的养活教育都不达标。特别是男人,不是啃老就是啃友,作幕僚说自己看不惯,“热闹场中卑鄙之状不堪入目”;做生意,做几次赔几次,只有一次没赔——挣的钱最后都花在妓女身上了叫不叫赔?由此导出陈芸的第二个事故——愣要给夫纳妾,纳不成,自己先气死。

俄罗斯套娃,白夜追凶,在说陈芸给丈夫纳妓不成自己先活活气死的事故之前,我们得先说说,这个事故的前传。也就是说,为嘛陈芸要死要活的,非得给丈夫纳妓。

1793年冬,表妹夫徐秀峰邀请沈复一块经商于粤。陈芸一听也高兴,虽然平时常跟丈夫说,布衣蔬食足矣。但是,正如德纲大爷的金句:“沾酒不醉是喝的少,见色不迷是摸不着。以德服人是打不过,淡泊名利是实在没有招”。总之,能不能与选不选是两回事。一听说能去做生意,陈芸也一蹦三尺高,赶紧给丈夫集资作本,说:“与其商柴计米而寻欢,不如一劳而永逸。”

翻译成现在的流行语言,赶紧实现财务自由,咱俩就可以躺平,彻底寻欢了。

小娘们估计想不到,是自己集资作本,让男人上广东找雏妓(我没说错,他确实选的雏妓)寻欢去袅——当然,想到她也不在乎,她给丈夫的是纳妾自由与肉体自由。

至于“一劳而永逸”,却是徐秀峰买了个妓带回来,一捞而永睡。而自己的丈夫却是一沾而永嫖,挣的钱嫖完了,买不动,空手而归,这导致陈芸不蒸馒头蒸口气,想在本地再给丈夫补购一妓。

现在,让我们跟着沈复,先去广州嫖妓——不嫖白不嫖,反正不用你付费。

当时的广州,难道比当代东莞还牛逼?反正坊间流行一句话,叫“少不入广”。意即少年郎不能入广州,入了广州,把持不住,受不了滚滚黄尘勾引的话,你就废了,得爬着回来——沈复虽然不是少年郎了,但差不多也是爬着回来的。

沈复在路上,过了三十岁诞辰(生日哈)。腊月的时候,到达广州,寓靖海门内。带的货物,在老司机徐秀峰的引领下,不到十天就售完。剩下的事干嘛呢?

观妓!

还有——

嫖妓!

来都来了。

春节过了,时间进入1794年,沈复三十二岁。大正月的,就有老乡前来拉他们游河观妓。名曰“打水围”,妓名“老举”。

不得不承认,光听这些名字就妙极,直叫人浮想联翩,都是天上人间!

沈复他们一行,乘了小艇,前往妓船。先找的粤帮,妓船名叫“花艇”,鸨儿呼为“梳头婆”。登上花艇,梳头婆高呼一声,姑娘们,有客。“即闻履声杂沓而出,有挽髻者,有盘辫者,傅粉如粉墙,搽脂如榴火,或红袄绿裤,或绿袄红裤,有著短袜而撮绣花蝴蝶履者,有赤足而套银脚镯者,或蹲于炕,或倚于门,双瞳闪闪,一言不发”。

我晕,这是进了什么市场了?

吓人得得的。

沈复第一次来“东莞”,有些懵圈。问徐秀峰:婊妹夫,这咋下手哩?徐秀峰说,你相中之后,招之,即来相就。沈复马上招一下小手,一妓欢天喜地扑来,从袖里拿出槟榔果子奉上,沈复入口大嚼,我天,这是人吃的东西么?我吐,一船大笑,欢乐的歌声满天飞。

花艇参观完,他们又去“军工厂”。这个听着更牛,这妓船是给政府产火药的附属产品呢,还是说,它本身就是火药铺子,以猛著称?只不过这船的妓们,沈复依然相不中。按他的说法,这些妓与前面花艇上的,装束一样,唯长幼皆能弹琵琶,与之谈,只能对曰:“哒”。

是达达主义艺术流派?还是现在的萌明哒?

对于沈复这种宝玉式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擅长意淫的文人雅士来讲,对面的妓们,实在有些重金属摇滚口味。他说:“少不入广者,以其销魂耳,若此野妆蛮语”,老二都能吓傻,“谁能动心哉”?一嫖友说,原来是相不中衣服啊,那这样,潮州帮的衣服好看如仙,我带你们一游。于是立马寻潮帮去袅。

潮帮有著名鸨儿称素娘,“装束如花鼓妇。其粉头衣皆长领,颈套项锁,前发齐眉,后发垂肩,中挽一鬏似丫髻,裹足者著裙,不裹足者著短袜,亦著蝴蝶履,长托裤管”……

看意思潮州姑娘那时候就流行脖子上套众多的金脖圈了?

可惜这种妆容,沈复同志依然不喜:“终嫌为异服,兴趣索然”。

老司机徐秀峰这会儿才知道了老婆她表哥的胃口,嫖妓也得嫖家乡,土特产。那啥,靖海门对过,有扬州帮,穿的都是咱苏州的衣服,肯定有合你胃口的。咱去吃扬州炒饭可好?

另一老司机补白:所谓扬帮者,就一老鸨儿,人称邵寡妇,携一媳曰大姑,系来自扬州,其余皆来自湖广、江西人也。

这个老司机的补白,让人好生奇怪,难道是扬州的寡妇婆婆带了儿媳前来广州组团?

顾不上问了,赶紧跟着嫖客们走,否则就被他们甩了。

等到了扬帮,沈复终于满意袅:“其中人物皆云鬟雾鬓,脂粉薄施,阔袖长裙,语音了了。”

嫖友们让远方的朋友先挑。沈复这胃口,不但得挑家乡的,而且还得挑长得像自己老婆的:“身材状貌有类余妇芸娘”。

不知道这是啥胃口,是跟老婆的爱情见证呢,还是要把老婆当妓试一把?另外 ,沈复这人,还有点洛莉塔情结?总之,他挑了一个雏妓:“余挑一雏年者,名喜儿”;秀峰挑个叫翠姑的……

自助餐,大家各挑各的。挑好后,嫖友另雇一酒船,大家同上,放艇中流,开怀畅饮,种种不可描述……及到半夜,沈复的老司机本事满血复盘,窃问喜儿,你家船上能睡否?喜儿说,俺家船顶有寮楼,只是不知这会儿有人占用没。沈复说,咱去试试看。点真兴,两人回到邵寡妇船上,寡妇满脸开花“我就知道今儿有贵客来,所以寮楼专门给你留着呢。于是……

此处省略五百字。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家伙嫖兴正高的时候,还想着老婆,说:少不入广,当在斯矣,可惜老婆芸娘,不能一块来——

难道老婆来了一块嫖?

真是个可人儿!

越数日,沈复与秀峰又去袅。秀峰的翠姑和沈复的喜儿都在,无客。茶罢欲归,两妓苦留——哥,好不容易才摊上一次生意,你们不能学宋朝那个姓赵的嫖师师姑娘,吃喝完了就走啊。沈复说,自己中意的,是上面的寮楼——说得对,那上面,才能真正的展开不可描述,下面这种打情骂俏你瞪我我瞅你的茶围子,搞得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了。问题是,这会儿上面有客人正占着地儿呢,总不能掂个棒子把人打走吧。于是沈复别出心裁,婊妹夫,咱把她们弄到咱住房可中?

中!

秀峰先回住处准备,沈复携两妓后行到达。四人正男女混打间,来了个隔壁姓王的——官署里的公务员。于是大家同喜。可是酒刚沾唇,即闻楼下喧哗。

是谁想坏爷的好事?

原来真正的隔壁姓王的——房东他侄儿,前来找事了:你们这些不要脸的,招妓还招到俺们房东家里来了……

秀峰后悔了,我那会没脑子了,真不该听你的。

沈复挺有大将气度,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斗嘴,这个时候,“应速思退兵之计”。

很服这个沈复,嫖妓嫖到这种境界,多年之后作《浮生六记》,还洋洋得意于自己指挥的这次退兵大捷:

让姓王的公务员下楼说合,自己在上面调兵遣轿。自己的仆人“手足颇捷”,自己更是勇猛,一手挽一妓冲下楼,有人横手拿住喜儿,自己急起一腿,把人爪子踢落。跑出多远后才发现两只轿子只有一只抬上了翠姑,另一只没有喜儿,然后他点烛挨寓寻找,寻了十来寓,听见有人在暗处呼唤自己,哈,原来喜儿埋伏到这儿了。唤轿抬上。他安排秀峰回寓与自己那留下守门的仆人合力退兵,而秀峰说,已贿赂幽兰门看出水口的人,拿钥匙给我们开洞口出城……沈复携两妓出水口,秀峰断后,一行人等重新打回妓女们的花船。

沈复交待两妓,回去可不要说咱打回来的,一定要说,我那边寓所太乱,我们才回来的。还有,不要说没吃酒菜,要说酒菜已吃饱,只喝粥……

不得不承认,嫖客与妓女,都比较具有演员天赋。不但鸨儿看不出破绽,就是家人,也看不出破绽的。

经过这么一场混战,大家也算有感情基础了,剪烛夜谈,双方开始互相扫码,加微信好友。沈复这才知道,翠姑是我大湖南同志,而喜儿,乃我大河南同志。只是这货说妓,跟说货物似的:“始悉翠籍湖南,喜亦豫产。”

我晕,你本来想找扬州帮本地妓的,改找我们河南也罢,居然还“豫产”, 豫产你妈个头,给你来个洛阳铲!

一看气氛差不多了,两妓开始煽情,诉说做妓的苦处,两妓还同时飙上了泪花花儿。这是妓女故伎了——百年后的另一个老嫖客,胡适同志就知道,男人得防着点妓女:一是妓女识货,能于顷刻之间判断出新来的嫖客能不能托付;二是阅男无数,擅于谈情说爱,过于那些生长于安乐之中的女子。总之,两妓立马成功,苦情戏没有白演,沈复把喜儿挽到怀里慰安,同时让翠姑“卧于外塌”。按他的说法,翠姑是他婊妹夫的,他不能代慰。

沈复从此立志,要做一个感动中国的,大嫖客。

他也确实做到了。

第一,从此乐不思吴。五天十天,必去招一次喜儿,一次番银四圆。

第二,每次只招喜儿,其他地方产的,一概不看、不摸、不问价。相形之下,秀峰同志“今翠明红,俗谓之跳槽,甚至一招两妓”——晕死,我震惊的不是一招两妓,招仨都行,韩信点妓,多多益善。而是震惊于我们现在流行的跳槽,初始意思却是嫖客专用,嫖客换妓谓之跳槽?娃哈哈,我要笑瘫了,那啥,你今儿个跳槽不,老实交待,你跳槽多少次了?炒了多少老板——妓了?

第三,沈复比宝玉还心疼姑娘,每次“不令唱歌,不强多饮,温存体恤,一艇怡然,邻妓皆羡之。有空闲无客者,知余在寮,必来相访。合帮之妓无一不识,每上其艇,呼余声不绝,余亦左顾右盼,应接不暇,此虽挥霍万金所不能致者。”

诸位看客,你们看到此处,是否看到了沈复的毛病?

就是这个人,嫖个妓,都能做到不感动中国先感动死自己的境界,居然让我想起了首善光标哥。

这傻雀,洋洋得意于每天被妓女围观起哄的日子,并且认为这待遇,别的嫖客打赏万金也赢不来——傻雀,妓女们都是专业演员,随时给你演,只有你一个客串的嫖客,反而倾情投入。更关键的是,爷们,你卵子可以观虫斗而肿胀,但你的钱包,不能观妓斗而肿胀——经济基础决定你在妓院的上层建筑,马大爷说的,科学道理。你个傻雀,钱袋子泄得,比12秒还快。用沈复的话:“余四月在彼处,共费百余金”。这家伙没说自己这次生意本金若何,利润若何,应该是把钱嫖光了。反正后来鸨儿想让他拿五百金把喜儿买走,他这才吓得回过神来,“遂图归计”。他说人家秀峰贪恋这个,“因劝其购一妾”,带回家享用。没想到这一带一路,先把自己的老婆带出问题来了。

当然,喜儿也差点出问题——沈复父亲,从此再不准儿子去广州。

是啊,挣了一百金,全花妓院。再去,学首善给妓院老板娘送母猪么?可怜的我们豫产雏妓喜儿,被众老妓羡慕了短暂时间,此情只待可追忆。等秀峰再来,说沈复再不来了,小妓几寻短见——本来以为遇上个温柔体贴的高富帅,结果除了温柔体贴,一点不富。

咦——这个是沈复自己咦的:“噫!半年一觉扬州梦,赢得花船薄幸名”。

下面,该芸娘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