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烘房还有几步之遥,就已经嗅到一股清澈的茶香,那清香里还夹杂着鲜茶嫩绿的味道,直沁人心脾。听见门响,宋紫烟抬头看了一眼杨千一,微微笑了一下,继续烘烤湿漉漉的衣服。
杨千一走到烘房的炉前,炉火不是很旺,看起来一定是雨前曾经烘炒过茶叶。烘房内暖暖的,宋紫烟不停地翻动手中的衣服,湿漉漉的衣服冒着热气,袅袅而起的热气升腾起来,加上亦明亦暗的炉火映在宋紫烟的脸庞,不知道是烘房内有点暖,还是炉火的缘故,宋紫烟的脸渐渐红润起来。
杨千一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应该是宋紫烟不小心被炉火烫了,手下意识一哆嗦了一下,衣服悄无声息地从手里滑落,眼看就要掉在炉火上。杨千一一个箭步,迅速抄起,由于动作太快,不小心脚绊到了宋紫烟,宋紫烟一个趔趄向他怀里倒来,杨千一一手接住了衣服,一手环腰抱住了宋紫烟,动作潇洒流畅一气呵成。
突然,杨千一发觉手按在一个不该按的地方,软软的像棉花团,随之浑身像被电击了一下,一股暖暖的暖流夹杂着心脏的狂跳,从手心迅速传遍了身体整个中枢神经。
看着宋紫烟的胸部上下起伏,杨千一迅速地抽回了手,一时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两个人的脸庞唰的一下都红了起来。为了掩饰尴尬,宋紫烟从杨千一的手中取过衣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烘烤她的衣服。
杨千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烘炉的对面,伸出手便要帮忙,杨千一不帮忙倒还好,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杨千一拿的是衣服的正面,宋紫烟拿的是反面,杨千一发觉不对,赶紧去换成正面,就在这同时,杨紫烟也是想把正面换成反面,四只手不停倒腾,却怎么也弄不到同一面来,两人不觉哑然失笑。两个人都缓了一下,才勉强把衣服翻到了同一面。
灶台间,此时炉火正旺。火红的柴火把两个人脸映射得红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红。
杨千一说:“宋紫烟,你的名字真好听,一定是你爹给你起的吧。”
宋紫烟微笑着点头道:“我出生那年,我们家附近的山上已经干枯多年的瀑布,就在我出生那天竟神奇般地出现了瀑布的景观,我爹就根据李白那首《望庐山瀑布》中的日照香炉生紫烟这个典故给我取了紫烟这个名字。”
杨千一看着宋紫烟轻启朱唇,缓缓地道出李白这首《望庐山瀑布》,一方面佩服宋亦农的引经典故,这个名字起得既自然又富有诗意,同时知道了她的出处。
宋紫烟看了看杨千一缓缓说:“我自小没有上过学堂,自己所学的知识都是爹一点一点传授给我的,平常就是一边跟爹学制茶,一边读读书。当然读书面很窄,都是一些传统的《论语》《四书五经》,相对都是一些正统书籍,不像你到洋学堂见多识广。”
杨千一微微一笑,对着宋紫烟说:“已经很棒了!真的没想到,我们这个山区,还有你这样喜爱读书的姑娘。”
宋紫烟被杨千一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微露皓齿对着杨千一也还以微笑说:“你就别取笑紫烟了,在洋学堂读书的人面前,我们这些深山里的人,不嫌弃我们粗俗简陋就已经很好了。”
杨千一听宋紫烟这么说,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连忙解释说:“紫烟,我说的是实话,在这深山里能像你读过这么多书的女子,真的不多。千一句句夸誉,都发自内心,没有心口不一的想法。”
宋紫烟看着杨千一一番急眼的表白,不禁笑出声来。对于杨千一的出现,宋紫烟觉得眼前的这位公子哥那么新奇,同时又被杨千一身上散发的一股真诚所吸引。竟然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而且这种好感,她不具备一点抵抗力。宋紫烟的笑容还未褪去,一抹潮红便涌上了脸颊,她也不知道为啥突然间自己会脸红?
忙抬头笑着说:“信啦!信啦!”
见宋紫烟相信了自己的话,杨千一这才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在省城大学堂三年学业已经结束了,眼下不知道做什么?爹想让我继续到军校学习深造,希望我将来能做个一官半职的,好为我们老杨家撑腰。我理解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我们家虽然是这一片的茶园庄主,素来跟我们青山镇镇长熊霸天不合,熊霸天对我们家茶园的祖业也早已虎视眈眈,一心想据为己有。可是,现在的国民政府一片黑暗,个个官员雄霸一方欺压百姓,我早已对这个政府失去了信心。倒是我在省城大学堂,接触了一些激进的组织,他们崇尚民主自由,崇尚真正的人人平等。他们的信仰是打土豪分田地,人人当家做主人。”
说到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杨千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看见了一道曙光。
见杨千一一副沉浸在展望里的样子,宋紫烟不禁哑然失笑:“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跟爹好好的种茶,好好制茶,眼看三年一度的茶乡品茶盛会就要举办了,你爹就和我爹说了,无论如何让今年的茶王的招牌不能落到别的茶区手里。这不,我爹今天上午还在琢磨在制茶的工艺上进行改良。争取在作青流程上降低2度,在摇青的过程中添加了一道揉搓工序,这样制作出来的茶色、香、味道都兼具上乘。”
杨千一不懂,却非常认真地聆听,待宋紫烟把话说完,便说:“没想到小小的茶叶,制作工艺这么复杂,任何环节的工序,稍有不当都可以改变茶叶原有的味道。”
看杨千一羡慕的眼神,宋紫烟得意说:“别忘了我们茶区茶王这块金字招牌那不是白给的,每年的品茶盛会,茶王的盛誉我们茶园都是志在必得。所以这么多年你爹一直很器重我爹,茶王这个称号可以让我们整个茶区的茶叶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杨千一和宋紫烟两个人,一直在那里有说有笑,明明知道湿漉漉的衣裳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烘干,可是两个人谁也不愿意说明,谁也不愿意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