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走后一个问另一个说:“现在也不知是几更天了?”这个扬脸看看天上的星河角度说:“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夜间猎人判断时间一般都是看天象,因他们经常打猎在晚间,摸索出根据天上银河、七星的角度判断时辰。一个问主张放妇人走的这个说:“咱呆会怎么办?”这个说:“放两枪应酬应酬得了。”接着他对二人又自我吹嘘地说:“这妇人走了,我可以跟你俩说实话了,第一眼就看出她可疑了,当她来到我仨人面前时,我就闻出她身上散发出一股不是人的气味,我断定了她一定不是人了,当时下我就想开枪,可转念一想不行,不能开枪。你俩想?她一个狐狸都能变人了,说明她有了道行(能耐),咱惹得起吗?一枪打不死她,咱一家老小后半辈子就別想过安定日子了,说不定加性命都搭进去,为别人咱有这个必要吗?王二顺就是个样子,叫人家揭了房瓦,过年叫人家偷了个精光,现眼难看不说,这能算完吗?咱何必跟着他蹚这个浑水呢?这个布阵人也他妈的是在利用咱。”两人知道他是有些后事诸葛,但也认同地点头。这时三人真看到从妇人来的方向,又有两只狐狸跑来,一个轻声问刚才说话的这个人:“打不打?”他点头,等狐狸靠近时三人放枪打死了狐狸。
时间到了卯时,十几个人有提狐狸的,有提黄鼠狼聚到王二顺这里,但人们发现少了两人,有人问王二顺那两个人去了哪里,王二顺没敢说实话,骗大伙说,一个闹肚子被另一个送回了家,大伙信以为真。
绝狐阵这次共计猎杀了五只狐狸(包括去过单家的公狐、母狐)和十只黄鼠狼,大家看王二顺并不高兴,而是那种郁郁寡欢的表情。布阵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人阴沉着脸翻来覆去看这五只狐狸。王二顺见罢不明白地问他说:“你这是找嘛哪?”他对王二顺说:“打的这些狐狸毛色不对,肯定有人放走了一只老狐狸。”他问大伙说:“谁在子、丑、寅这时辰放走了什么动物?也包括人?”那个主张放走妇人的人,见有些瞒不过,对他说:“在卯时前我们放走一个抱孩子去县城看病的妇人,起初我们拦住了她,经盘问没看出她有嘛事,见她抱着个病孩子我怕出事,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谁也担待不起,我主张放她过去了。”他问这人说:“你看清她是女的了?”这人回答说:“没镨,是个妇女,三四十岁的样儿,像似穿身黑衣服,长得还不赖呢。”布阵人听后拍着大腿十分懊恼地一指他说:“你们哪你们,可是坏了我的大事。我搅尽脑汁设了这个绝狐阵,目的就是想打到这只老狐狸。却平白无故地叫你们放了,我不是嘱咐过你们吗?这在这个时辰里看到嘛打嘛吗?”这人冷笑着反驳他说:“你没说见人也打呀?再说了,我们真打死人谁兜着?这可不是打死个猫啊狗啊的,这是人命哪。”王二顺在一旁也听明白设阵人不是光为自己解恨,而他是另有目的,是想借自己的人帮他达到目的,心说:这两小子不是真心帮我,是在巧使唤人了。他问布阵人说:“你想要这只狐狸有嘛用呢?”布阵人说:“到现在我也不瞒你们啦,这是一只有年头的老狐狸了,皮毛最值钱,也是张难得的宝贝,用它的皮毛做成皮祅后,冬天穿在身上既保暖还轻松,下雪雪花不往身上落,刮多大的风也吹不透。夏天穿它既凉快又舒服,下多大雨也淋不湿它。我跟这只狐狸少说也有三年了,算出它今晚在张家庄有此一劫,我才设下这绝狐阵,想得到这张百年不遇的狐狸皮,可惜就让它跑了。唉,真是千算万算不如老天爷一算。狐狸躲过这一劫后,道行更会增加,人是斗不了它了,以后几位打猎可要小心了。”他说完和这些人抱拳后,二人匆匆离去,放走狐狸这人冲他俩背影高声说:“我们辛苦这大半夜全是为了你俩。”十几个人听设阵人说完,都感到有点头皮发炸、心里有些瘆得慌,王二顺愤然骂道:“X他奶奶的,原来受了他的骗……”
再说单强一家,自从狐狸‘资助’他家粮食后,再也不见了行踪,全家人惦念、伤感。认为狐狸离去,是单家对它们不周,或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狐狸,一家人后悔不得。特别是单强饭吃不香,觉睡不实,心中如同有只老鼠蹿来蹦去,每夜都要醒来几次,有时忽然觉得狐狸们回来了,忙起来到西廂房看一看,结果是空无所有。单强见狐狸多日不回‘家’来,认定它们在野外玩疯了,或是出了嘛大事,让它们有‘家’不归。狐狸不归让单强心神不定,老伴也是整天有些走神,盼望着狐狸们快回来。
三十儿守夜饺子一煮熟,单强给自家的天、地、君、亲、师上供后,也给三只狐狸捞饺子送到西廂房。然后单强回屋捞饺子不断,这些饺子是狐母女带黄鼠狼们捣鼓来的。它们还把王二顺家偷来的馒头、肉都放到西厢房时,母女看到了饺子只是闻了闻没吃就走了,第二天一早单强到西廂房才知狐狸们回了家。
单家在日恩夜盼狐狸回来的时候,这天夜里(就是在王二顺打死公狐母狐的这天夜里)他猛然梦见公狐和母狐满身是血地光身子在院中站着,并说找他要衣服穿,单强激凌凌地从梦中醒来,心慌意乱地再也不能入睡。
天亮了,社员们听说王二顺夜里合伙打死五只狐狸和不少黄鼠狼,好奇的社员们都纷纷到他家来看。单强听说王二顺打死狐狸心里‘咯噔’一下,再加上夜里做的恶梦,他猜想自家的狐狸可能真是遇害了,他有些精神失控地往王二顺家跑。当他进到王二顺家院里时,一眼看见公狐和母狐那血淋淋尸首被扔在院子里,几年的相知有素,让他脑袋‘嗡’的一下大起来。二狐死亡惨像让单强是痛彻心扉,因不能接受眼前狐狸死去的事实,失态如疯地说王二顺打死了他家养的狐狸,并眼泪汪汪地弯腰想抱狐狸走,忙被几个社员拦住。单强失魂的举动让王二顺和社员都不能理解和惊讶,一时让看热闹的社员不看狐狸而看单强了,不知平日厚重稳健的单强,今天这是怎么了,做出让人耻笑的小孩子事。有几个和单强不错的社员,认为单强胆小被看前的死狐狸吓走了魂,才做出这种不附和自己身份的事,忙劝他放下狐狸,单强很不情愿地放下狐狸。有社员对单强的行为不理解,嘻嘻哈哈地冷眼观看着热闹,认为单强这出人反常的举动定有含意,也想看王二顺怎么处理这件事。
单强说狐狸是自家养的,并还想抱走狐狸,王二顺感到他的做法很可笑,便冷着脸瞥他一眼挖苦问道:“单老大,你家嘛时候养过狐狸呀?村里社员们谁见过你家养狐狸啦?大白天的说梦话是嘛意思?是眼馋哪?还是他妈的灶王爷骑灶马——要上天哪?我夜里野外打来的狐狸,经你的嘴一说,就变成你家养的啦?明天我野外打来个王八,也是你家养的呗?”他的话惹出社员们的大笑。王二顺见单强那付对狐狸亲恋不舍的表情,得意地像赶贼般对单强说:“去去,滚回家去,这么大人了,还干这没皮没脸的小孩子事,不嫌寒碜吗?”单强遭王二顺的数落,被几个要好的社员拉拽着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