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呜——”头绑鬼魂带,斜插野鸡翎子的号手吹响了渡河的号角。
“百事通——今天就看你的啦!”鬼见愁立在高大的枣红马上大喊,“有请四当家百事通渡河!”
“弟兄们,跟我来!”百事通收拾停当,领着两个干练的喽啰向河边走去。他先叫卒子将鼓鼓的牛皮筏子系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上,然后和两个弄潮高手跨上了牛皮筏子。等岸上的喽啰们解开绳子,三人便吆喝着划动船桨,朝对岸开去。渭水奔涌,肿胀的牛皮筏子在潮头上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地向对岸移动。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百事通和俩卒子渡过渭水,蹬上了河岸。
“好——好啊!”鬼见愁见状,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不停地呐喊助威,渭水河畔响起了地动山摇的呐喊声。“弟兄们——随我下河!”鬼见愁高举鬼头刀,厉声高喊,“弟兄们,渡过渭河,荡平水帘洞,为二当家活太岁报仇!”
听到鬼见愁的号令,士卒们叫嚷着跳上牛皮筏子,争先恐后地划动桨板,把一朵朵浑浊的浪花抛在身后,像一群鬼魅向对岸冲去。
“有田啊,多谢你兄弟俩救了我的小命。”李贵子扒了两碗荞麦素面,涕泪横流地说,“有……有田,——释道臧大师,我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你们!
“孩子,别这么说,”释道臧微笑着说,“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活着一定要多做善事啊!”
“大师,可……可我逼走了妹妹真秀——因为我胆小怕事,老婆马兰也被贼人掳走啦!”李贵子抹了一把眼泪,抽抽搭搭地絮叨,“我……我不是人,你们让我去死吧!”
“贵子,你别自责了,”王有田紧紧握住他的手规劝,“你的家已被歹人烧毁了,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你别多想了,先养结实身子再说。”
“噢,大师,昨天在活太岁逼迫下,我把五百多两银子丢山沟里了,我想把它找回来,也好帮衬帮衬您和陈施主修建佛寺啊……”
“好孩子,难为你有这样的佛心。既然如此,等你伤好后,你就带有田兄弟俩找找吧。”释道臧点点头,欣慰地说,“你在此好好休息,我和有田先到显圣池看看。前天夜里风急雨大,说不定刚刚涂彩的那尊小佛像被雨水给冲毁了。”
说完,释道臧拉着心事重重的王有田,快步走下莲花峰下的佛缘斋。
“大师——唉,只怕鬼见愁……”
“有田啊……别说了……”
俩人心有灵犀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都不愿意说出口。
“孩子——别怕,大不了我们逃走吧!”
“嗯……大师,我们还是快点动员钟楼湾村的老乡帮忙堵截贼寇吧!”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去钟楼湾,我去显圣池,——咱们分头行动吧!”释道臧说完,赞许地望了望干瘦的王有田,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群山中了。
日上三竿时分,释道臧和王有田领着几十个手持铁锨,肩扛锄头的村民来到了莲花峰下的佛缘斋。
“乡亲们,在这一两天之内,洛门寨恶霸鬼见愁和他的徒子徒孙就要对水帘洞发动洗劫啦——还望乡亲们鼎力支持,最好在响河沟两侧的山坡上修筑一个堡子,以便拦截这伙恶魔啊。”释道臧向老乡们掬了三个躬,慷慨激昂地说,“乡亲们,不要担心,大家修好堡子后就都回家去吧,我准保大伙儿平安而来,安全到家!”释道臧说完,从身后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精瘦小伙子,只听欻拉一声,他摔掉头顶的破布小帽说,“乡亲们,我是阳坡村的放羊娃王有田。前几年,我家的羊羔子都被鬼见愁抢走了,我爹娘也被活活打死了……乡亲们,前天夜里,他们还烧了李家沟李贵子的家,抢走了他的老婆马兰……”王有田说着,竟忍不住抽噎起来。
“对!有田说得对,我们都快被鬼见愁这伙强人折磨死了……”
“我们再也不能像绵羊一样任人宰割了,他们要是敢来,我们就和他们拼命!”
霎时,人群像煮沸的开水,冒着气泡儿沸腾了,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叫嚷、呐喊。
“乡亲们,大家都知道,李真秀姑娘已经在莲花峰坐化成佛了,”陈长才咬牙切齿地说,“可在恶魔鬼见愁的教唆下,康二龙这个禽兽非要逼迫真秀姑娘转世还魂,还声称什么生是自己的人……你们说这不是冒犯天条吗?”
“冒犯天条,必遭报应!”陈长才举起双臂,高声呼喊。
“冒犯天条,必遭报应!”
“冒犯天条,必遭报应!”
“冒犯天条,必遭报应!”
一时间群情激奋,响河沟里的百姓们挥动着镰刀、锄头,高声呐喊,如一声声春雷碾过山谷,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多谢乡亲们——”释道臧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站在一棵经年的丁香树下大声宣告,“乡亲们,我先让王种田去打探消息——这儿给大伙儿准备了一些斋饭,请大家先吃饭,吃完后马上修筑堡子,要不然就来不及啦!”
早饭过后,人们开始分头行动。释道臧领着五六十个乡亲去莲花峰斜对面的山坡上修筑土堡子。王有田带着一拨人到显圣池附近的石门峡上构筑围栏,搬运滚石。陈长才和六七个妇女留在莲花峰下的佛缘斋,为乡亲们采摘乌龙头、蕨菜等,提早准备晚饭了。
王种田把毛驴拴在响河沟口的一棵老柳树上,小兔子一样没入青翠茂密的燕麦地,机警地向渭河边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