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中午休息时间，壮壮都会去快餐店，随便点两个荤菜吃，再卡着下午上班的时间点回公司。每到排队买饭的时候，壮壮看着周围一排排20多岁的年轻人就暗想：中年人都去哪儿了呢？这些年轻人有没有注意到身边很少有中年人排队呢？他们又有没有想过，等自己到中年时，是否依然会在这里排队买饭呢？

说来也奇怪，壮壮每次下午回公司等电梯时，总能看到刚刚从楼上坐电梯下来的邹莹，她惬意地迈着小短腿，在运营部的几个同事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地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壮壮则像空气一样，被他们完全无视掉了。

那天中午壮壮没有午休，一直查卡顿问题到下午3点半，依然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朱老板带着新来的CTO来到了公司，路过工位时瞥了壮壮一眼后，就进了办公室。

壮壮沮丧地拿起水杯，走去紧靠着窗户的饮水机接水喝。他眺望着天边起伏的山峦，想象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区生活，突然好羡慕农民。此刻是冬天，山区里肯定悠闲得无事可做，能一边喝着茶，一边跟乡亲们唠嗑。

壮壮又看看写字楼下密集的车流和涌动的人潮，对比之下这个城市真的是太拥挤了。嗯？拥挤？壮壮突然想起了什么，服务器卡顿好像就出现在闻小开的锦州项目封测之后，会不会是原本空间足够的服务器，多挂了一个项目就造成了内存或者IO溢出卡顿呢？想到这里，壮壮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回工位验证自己的想法。

壮壮找了一个测试用的IDC机房，开辟了一块单独的服务器空间，然后配置了测试环境，让闻小开给自己单独打了一个连接测试服务器的安装包。

启动游戏后，壮壮看了看CPU、内存和IO数值，他惊讶地发现：只挂上一个项目居然就卡！

壮壮又打了个湖北项目的测试包，替换掉锦州的包再次测试，发现不卡了……又用一个原先不在卡顿服务器挂着的项目，代替锦州的包，卡顿服务器居然也不卡了，一顿折腾让壮壮精疲力竭。

此时朱老板带着新来的CTO过来组里挨个介绍成员，同事们礼貌地站起身点头示意，与新CTO挨个友好握手。轮到壮壮这儿，他正忙着呢，壮壮最懒得搭理这些繁文缛节的假招子，他低着头继续寻找卡顿问题，没有理会。

新CTO见壮壮不给面子，便主动过来拍了拍壮壮肩膀，询问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壮壮这才不情愿地坐直了身子，扭头告诉CTO自己正在解决什么问题，以及刚才那一通测试出来的结论：只要不是锦州的包启动，就不会卡顿，但具体因为什么暂时还没查出来。新CTO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又拍了拍壮壮，让他继续。

难道真就是锦州包有问题？壮壮感到很神奇，心想闻小开手艺再怎么糙，也不可能把整个服务器搞得这么卡啊？说来也巧，就在壮壮纳闷地快速浏览代码时，他突然发现一个隐藏得很深的连接外部DLL文件的语句，服务器运行的每一个步骤都绕不开这个DLL连接，应该是一个服务器结构被设计之初就存在的底层逻辑，无法被删除。

壮壮使用了服务器的最高权限查看后，发现这个叫作api-service-neuropathy.dll的文件，在12月初被替换过一次，可查遍所有SVN的上传记录与上传者的拼音缩写，也让壮壮想不起究竟是谁上传的代码，他开始怀疑这是一个后门程序。

壮壮看了看里边的逻辑，确定这就是一个后门，可是内容看上去好像也没有太大危害。但当壮壮彻底读懂其中的用意，顿时就笑出了眼泪。

简单地说，就是只要闻小开他们的锦州项目代码不加载进来，那么服务器就能够正常运行，一旦闻小开他们的项目加进来，服务器启动后就开始神经病一般的向外疯狂地发送消息，每个消息传递都向外发送一万次，所以造成服务器的严重卡顿。

壮壮大概猜出，可能是CTO老于手下的那十几个技术骨干里一个叫原野的同事做的，印象里那是个温文尔雅浑身书生气质的人，长得酷似电视剧《伪装者》的主演王凯，岁数比自己还小两岁。

跟壮壮这些成天扯谈神侃的野路子出身的程序员不同，像原野这样的技术骨干都是985、211名校毕业的研究生，他们每日进到公司后就是端坐电脑前，各种研究技术。最可恨的是，这些人的头发还都很完好，没有少白头，更没有谢顶，在壮壮心里，他们都是有精英范儿的人。

那时这十几个技术骨干还没有集体跳槽，原野是分管辽宁、吉林、黑龙江等东北地区的技术主管，闻小开的锦州项目就在他手下，有一次闻小开查出一处寻找已久的bug，高兴得像个泼辣妇人似的，突然狂笑，引得办公区里错愕声一片。原野很儒雅地上前管束闻小开，让他注意工作时不要影响别人。

闻小开则满脸不以为然，一副我行我素、你管天管地管不着我的小表情看着原野说：“我影响谁了？你说我影响谁了？谁！站起来我看看！”

气得原野站在闻小开身后半天说不出话来，假如那时是在拳击擂台上进行一场格斗比赛，以闻小开一米六五的身高，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抗身高一米八往上的原野，可是这是在办公室里，原野自然拿这种泼皮无赖没辙，甩下一句：“再胡闹，这个季度的绩效给你评个C！”

闻小开一翻小白眼回应道：“你随便！有什么了不起！”

后来听原野抱怨：“这个公司怎么什么人都收？”

壮壮心里明白，当时公司为迅猛抢占国内市场，什么歪瓜裂枣只要能干活的一律来者不拒，闻小开就是那个阶段混进公司里的。

闻小开有几次故意抬高声调说：“不就会个动态加载嘛！成天装什么，请假、迟到什么还都要他管？！”

壮壮一边想着，一边感叹这群技术精英的可怕，还好自己当初没有惹过他们。壮壮正犹豫着是否把这个排查结果告诉公司，一看表已经晚上9点半了，就收拾好包，尿了个尿，赶紧颠儿家搂媳妇去了！

走的时候，壮壮看到新来的CTO坐在工位上敲着代码，查看着什么，他没有在意。等壮壮第二天早上回到公司，看CTO还在工位继续敲着代码，壮壮心想：这是昨天没走啊？还是来得比我还早呢？

10点上班，QQ里通知晨会临时取消，一些同事被叫去大会议室开会。等会议结束后，壮壮跟几个去开会的同事到阳台抽烟时得知，刚才开会时新来的CEO出现了，新CTO和朱老板也都在，说下午公司可能要动手了，还说那些不赚钱和没上线的项目，要整组裁掉，可是大手笔！

壮壮还听几个八卦的产品经理说，新CEO之前之所以迟迟没出现，是因为酒驾被抓起来拘留了。听到这里壮壮心里扑哧一乐，心想：朱老板怎么挖了这么个货色！

临吃午饭时，壮壮被叫到了朱老板的私人办公室，朱老板神采飘逸地坐在豪华的老板椅上，询问壮壮服务器卡顿的问题，新来的CTO也在场。

壮壮犹豫再三，没有告知他们服务器有后门程序的事，就只说了可能是锦州项目包出现了问题，新来的CTO也点头证实着壮壮的话，朱老板沉思了一会儿说知道了，让壮壮先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