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连山猛地惊醒,胸腔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秋夜特有的凉意,却无法驱散他皮肤上蒸腾的灼热。后背的汗水浸透粗布睡衣,黏腻地贴在脊背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紧绷的弓弦。月光从歪斜的窗棂间漏进来,惨白的光线下,床单上那片深色的湿痕泛着诡异的光泽,像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

羞耻感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蜷缩着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梦里方敏扭曲的脸、缠绕的锁链,还有陈留香戴着银锁的诡异笑容,轮番在脑海中闪现。他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惊动了下铺熟睡的室友。

颤抖着的手慌乱地扯过被子,将自己死死裹住,仿佛这样就能将不堪的秘密藏进黑暗。指尖触到枕头下的平安符,粗糙的红布已经被攥得发皱,方敏歪歪扭扭绣的“囡囡平安”字样,此刻却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他想起离家那天,方敏偷偷将平安符塞进他行李时,眼神里藏不住的担忧与温柔,而现在,这份温暖却成了刺痛良心的利刃。

窗外,大樟树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堕落。连山将脸埋进枕头,试图用布料的气味掩盖身上陌生的气息,可鼻腔里依然残留着梦里方敏身上艾草混着汗味的独特味道。他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身体不受控制的反应,痛恨那些在心底滋生的、不该有的情愫。

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耳膜生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平安符的边缘,那里的线头已经被他扯得松散,仿佛随时都会散开。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方敏知道他的龌龊念头,害怕陈留香看穿他眼底的慌乱,更害怕自己再也无法面对那个在记忆中温柔坚强的娘姐。

月光渐渐西斜,将窗棂的影子拉长,在水泥地上切割出锯齿状的裂痕,如同连山支离破碎的思绪。屋内的阴影越爬越高,漫过他颤抖的膝盖,漫过紧咬的下唇,最终将整个人吞噬在浓稠的黑暗里。他蜷缩在被子里,身体紧绷得近乎僵硬,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会带动床架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呀声,仿佛连铁架都在嘲笑他的狼狈。

羞耻感如同附骨之疽,在冷汗浸透的被褥间疯狂滋长。他死死咬住被角,牙齿几乎要将粗布咬穿,却依旧无法压制喉咙里不时溢出的呜咽。那些在梦境中纠缠的画面,方敏扭曲的面容、缠绕的锁链,此刻化作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脏上。他痛恨自己,痛恨这份不受控制的冲动,更痛恨那个在欲望中沉沦的自己。

明天的朝阳仿佛成了最可怕的审判者。他不敢想象,当晨光刺破黑暗,当同学们投来或好奇或嘲讽的目光,自己该如何自处。方敏的面容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她纳鞋底时低垂的眉眼,她目送他离开时欲言又止的神情,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负罪的良心上。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头下的平安符,布料的粗糙触感让他瞬间红了眼眶。那歪斜的针脚,那褪色的金线,每一处都凝结着方敏的温度。她曾说过,这是用了三个深夜绣成的,每一针都藏着对他最纯粹的牵挂。而如今,这份牵挂却被自己的邪念亵渎。他将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样就能将方敏的温暖重新攥回,就能将那些不堪的想法彻底驱散。

黑暗中,连山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他终于明白,有些情感早已在无数个被照顾的日夜中悄然生长,在每一碗热汤、每一次缝补、每一句叮咛里深深扎根。而这份禁忌的情愫,将成为他永远无法言说的秘密,在往后的岁月里,如同月光下的阴影,永远与他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