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晓把夏静淑叫到一边,悄悄地说:“我还有个办法。”
夏静淑惊奇地问:“说说,你还有什么办法?”
方天晓偷偷看了看爹,附在夏静淑耳朵上说:“你等我一会,我去想想办法。”
夏静淑说:“该借的咱都借了,再也借不到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方天晓苦笑着说:“我还留下了一张王牌。”
“什么王牌?”
“这你就别管了。”说着,走了出去。
夏静淑见他去想办法,只得去照看爹爹。
忽然,夏静淑像想起了什么,急忙到处去找。后来终于被他找到了。只见,方天晓坐在高高的支架前,一天大管子垂下来,一滴滴殷红的血浆从管子里流出来,流向了血浆储存器。
夏静淑看到了,知道方天晓在卖血,赶过去流着泪说:“你教学工作那么忙,每天还要坚持自学,全家就全指望你了,这样可不行。要卖我来卖,也轮不到你。”
方天晓赶忙拦住他说:“你里里外外,老人孩子,还有责任田,比我都辛苦,你就更不能卖。”
想想爹爹的病,想想瘦弱的孩子,想想天晓沉重的压力,想想这个凄苦的家,夏静淑愁肠百结,肝肠寸断。她难过地点了点头,哽哽咽咽,禁不住泪流满面。她不知道,生活什么时候才有转机,什么时候才能改变这艰难的命运?
方天晓从麦田来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打预备铃时间。
他放下铁锨坐到椅子上,这才觉出实在是太累了。昨天村里下了通知,晚上给小麦浇灌浆水,每户去一个人看水渠,不去人不给浇地。每户或男或女都去了人。因为这遍水关系到小麦的丰收与否,关系到全家人全年的温饱。不然,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个人有天大的能耐地大的本事,也不能叫扬水站单独给你开机送水。
以前,这活路都是夏静淑去,他怕天晓浇一夜地会影响第二天给孩子们上课。而这次,天晓的父亲正在医院里治病,静淑日日夜夜在那里伺候。自然,这任务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他头上。
这时,预备铃响了。就听教导主任高声大嗓地喊,“开会了,老师们,赶快到会议室去开会!”毕竟教师素质高纪律性强,时间不长人员就到齐了。
刚一坐下,刘波噗嗤一声笑了。大家循着他的手看去,这才发现,方天晓的脸上裤褂上沾着许多泥点子。杂乱无章的头发上,胡乱地横着几个麦叶子,一长一短的裤管下露出半截泥巴腿。一只鞋被泥浆牢牢地裹住,不见其本来面目。那形象,跟黄河滩上老渔民绝没什么两样!
见大家笑自己,天晓这才引起了警惕,忙用手择下头上的麦叶子,将高高的裤管放下来。
郑孝文见大家有些骚动,凌厉的目光扫过去盯住天晓,那意思写得明明白白:请注意教师形象!随后咳嗽一声开始安排工作:
“同志们,近期市领导要来我校检查全面工作,所以咱们必须提前准备,首先搞好自查。备课、作业、政治笔记、业务笔记、教学计划、个人进修计划等等都要准备。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今天每人必须试讲一课,让大家提提意见,然后修改再修改。这次检查意义重大,若是砸了锅,等于给全镇全县几千名教职工脸上抹灰。”
方天晓这才有些发毛,本来他打算昨天晚上就备好课的。可一浇灌浆水全给浇没了。于是他大脑飞转地开始备课。好在他平时治学严谨,基本功扎实,才没有显得手忙脚乱,要是小青年,不哭鼻子才怪哩!
等讲完了课,他才觉出浑身酸痛难忍,骨头像散了架一般,肚子也饿得咕咕乱叫。他屈指一算,从昨晚六点到现在,已经有十六个小时水米未沾了。在地里争吵打闹了一个夜晚,等浇完了麦子,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他怕耽误上课,没有回家,饿着肚子就来到学校。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此时,他感到心里火烧火燎的难以忍耐,就向校门口小卖部走去。他接了方便面后,老刘头伸着手说:“方老师,钱。”他早知道囊中羞涩空空如也,但又不能显出没钱的样子,遂装模做样地摸索了一遍,才红了脸说:“刘师傅,看看,忘记带钱了,先赊着,过天还上。”其实说忘带是托词,就是找遍家里的老鼠洞,再也难见到分文了。
老刘头的手还在倔强地伸着,坚持不懈地伸着。
想到钱,他更有些心慌意乱。父亲医院交的一千元押金早已超支。医生护士已经几次下了逐客令,说再不交钱就停药撵人,自己卖血的四百元早已交上,但还不够。他本来打算昨晚再借一借,这一浇地就没来得及借。其实就是不浇地,他也束手无策了,能开口借的地方早就借过了。
回到办公室,饥肠辘辘的他,未等方便面泡软,就风卷残云一般几口喝光。他抹了下嘴,刚想考虑一下怎么去弄钱,侯庆申在一旁说:
“方老师,张伟五一节要结婚,喜礼标准是十元,你随不随?要随,赶快把钱交上!”方天晓对此毫无思想准备,赶忙支吾着说:“随,随,结婚这么大
的事,当然得随。“侯老师,喜礼你先帮我垫上,过天还你。”
侯庆申伸着手要接钱,听他说先垫上,很不满意地转过身,嘴里嘟囔着:“我到哪里垫去?我又不是大款,我们家又不开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