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冷冷一笑说:“他们说得好听,那我问你一句,说是要还,她夏红玫拿什么来还?村里穷得叮当响,就差没提起来当钟敲了。她自己家里就更穷,不是我目中无人瞧不起她,他们家怕连一千块钱都没有。说还钱,拿什么来还钱?拿清风拿空气还吗?明摆着是骗人的把戏。这事咱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到头来谁信她们的谁吃亏!”
“这事是得好好考虑考虑,小心没过错,轻信准吃亏。”
“这问题你算理解透了,明摆着的事。我认为,这钱一旦拿出去,就等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野玫瑰随心所欲地发挥着。
“没错,十有八九是肉包子打狗的。”
“喂,我说二大娘、三婶子,五嫂子,你们谁家有钱?要是有借给我十万八万的,三万两万的也行,我去村里交集资,表示支持。”野玫瑰一边说着,一边伸着手挨个向大家借钱。
有人推开她的手,说:“你们家要是没钱,我们家更没钱。”
“这还不好办,没有咱就不交。”
“为了避免上当吃亏,就是有钱也不交。”
“我也不交,反正谁也不敢把我捆了去,拿刀剁吧剁吧,包饺子吃。”
这天,张功达走在路上,正要到村部去交集资。忽然,他发现街上聚着那么多的人,不知道这些人在谈些什么,听起来好像很热闹。有的人满腔义愤指手画脚,有的人东张西望骂骂咧咧,还不时地露出一些脏话来。
张功达以为是别人在打架斗殴呢,他这人最喜欢看热闹了,就站下来想听一听。听了一会儿,他终于听出来了,原来不是打架斗殴,是议论修路打井集资的事。
就见疤瘌四站到老头子队伍里,大喊大叫:“你们说、你们说,上任还没几天,好事还没干一件,却叫大家拿钱集、集资,有这样当、当主任的吗?我还从来没、没听说过。”
“就是呀,我也没听说过。孩子们打工挣点钱不容易,咱们省吃俭用的更不容易。”有个老头在附和着他。
疤瘌四高声大嗓,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你们谁愿意拿谁、谁拿,反正我不、不拿。你们就是把家都搬、搬过去,那是你们的事。自己的驴还愿意骑、骑、骑脖儿颈呢。”。
“就是呀,你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负担那么小都不交,我们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人更不容易,就更不能交了。”
“动钱的事是得认真考虑考虑,要不然,家里就要起战争。”
“不是我乱猜想瞎、瞎琢磨,这钱交上去,就保证有去无、无回,也就等于扔到大河里,打水漂了。所以别说咱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不能交。”说这话的还是疤瘌四。
“说这集资到时候还要还,我看这话不靠谱。就没有看见染坊里有倒白布的。”
“不信你们走着瞧,这钱谁交上谁、谁上当,谁、谁倒霉!最后闹个竹篮子打水——一、一场空。到时候,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拿回来。”疤瘌四恨恨地说。
以前,张功达从不把什么疤瘌四放在眼里,听疤瘌四的话,就像听他放了一个闷臭屁,一阵风就给刮跑了。可现在听起来,却感到他的话很有道理,很有分量。没错,疤瘌四说得没有错,村干部说等有了钱是要偿还的,谁知道猴年马月村里才有钱?就是村里真有了钱,他们不给你怎么办?总不能拿根棒子去打人,拿刀子把人杀了抢回来吧?想来想去,还是俗话说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自己的老婆有,还要伸伸手。他越想越觉得把钱交出去,太愚蠢太窝囊,简直是脑残弱智冤大头所为!本来,自己对这狗屁的集资就不积极,不心甘情愿。要不是怕女儿杏花闹个没完没了,我才不干这赔本的买卖呢。不行,这件事必须再考虑考虑。他想呀想呀,很快地,他就找出了好几个不交钱的理由。
张功达本来打算交一万块钱的。听了疤瘌四的话,他立马改变了主意。他娘的,这钱我就干脆不交了,大马蜂飞进裤裆里,爱咋着(螫)就咋着(螫)去吧。这个念头刚刚产生出来,他马上又把自己否定了。不行,这事绝没那么简单!自己是对老婆跟杏花作了承诺的,忽然这钱又不交了,她们要追问起来怎么办?尤其是杏花那个小姑奶奶,一定会大吵大闹没完没了的。那样,我会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俗话说,头上有毛不算秃。自己曾听干部们这样说过:交多交少是家庭经济实力的问题,交和不交是个态度问题!既然这样,那好,我就好歹交上一点儿,既表现出了精神和态度,又能把女儿和老婆搪塞过去,岂不是计高一筹?只要过了这几天,杏花不再追问,这件事也就糊弄过去了。呵呵呵!他拍了拍自己那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儿,忍不住笑了:“对,对,指山卖磨,瞒天过海,我就是这个好主意!”
于是,他脚步匆匆地来到村部里,向村文书张国庆象征性地交了点钱。然后美滋滋地回家了。
因为这件事办得很不光彩,回到家后,他尽量躲避着杏花,恐怕杏花追问起来,会引出不必要的闲气和麻烦。
杏花知道他吝啬自私的怪脾气,怕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说过的话不落实或者敷衍了事,就跟着追问他:“爹,你交上集资了吗?”
张功达迅速转过身去,尽量不去看女儿的眼睛,说:“交了交了,这事都办完了,你就别管了。”
“你交了多少钱?是一万块还是两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