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国宾如裂谷山岩间的烈火,喷射而出后,立起身,看着仰躺在草丛间的夏玉红,一动也不动,伸手握住她的手,想拉她起身,他的头却一歪,扭曲的脸在月光的辉映之下,苍白得像整个断了筋骨,一股血腥的味道直冲他头顶,她的后脑勺碰了个大洞,汩汩外涌的鲜血,在月色之下,像泼了一地黏黏的紫薯糊糊。
“玉红,你别吓我!”他蹲下身,摇晃着她,她却如同木偶,随他摆布,已然无声无息。
恐惧,如同六月冰雹,朝他铺天盖地的兜头砸来。他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窜出草窠,跑到路边,想想不对,又握着拳重新回到玉红身边,蹲下身,抱起她的上半身,使劲摇晃着:“你别装死吓我!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死!”
他嚎叫着,摇晃着她,捶打着她,她却依旧醒不来,与他冷漠相对。
一直坐到了后半夜,桂国宾才回过神,他擦干了冷汗与滔滔泪水,才想起当下应该应付的对策,以保自己安危。
他突然想起荷塘不远处的芦苇湖,曾经常常与同学们一起捉过鱼虾和螃蟹、捉过迷藏,那儿是一个不错的藏尸之地。
他用她红色的裙摆,包起她脑后的伤口,抱起她,感觉她是那么轻,像只小燕子,像片绒毛,他很快就来到了芦苇湖。
他放下她,踩着松软的湿泽地,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坑洼,他很快就用双手刨出了个洞穴,将她放下了下去,他想,玉红,你怪不了我,你怎么就像个泥娃娃一样,这样不经摔打?
桂国宾处理完玉红的尸体后,浑身放松下来,他跳到芦苇湖深处,洗干净了全身的污泥和鲜血,才准备回家。他路过荷花塘时,发觉路边有隐急的血迹,便一一刨土掩盖,蓦然发觉了夏玉红掉在草丛中的手机,便捡拾起来,放进裤兜,然后搬起撞击夏玉红的那块石头扔起了塘中央。
做完这一切,桂国宾才洗了手脚,回到家,却被妈妈堵了个正着,他不待妈妈开口,就发火道:“少哆嗦啊,高考完了,我只不过约了几个同学游了趟泳,我现在很累,要赶紧睡一觉。”
对桂国宾向来百依百顺的妈妈,并没有引起警觉。
“所以,你一直躲在暗处,操纵着夏玉红的手机,暗示我们夏玉红一直活着,并且活得很精彩,她一直在外旅游!”朱寿俭听到这儿,插话道,“你真不愧是个高才生,小小年纪,第一次作案,就做得这样天衣无缝,致使我们迟迟立不了案。”朱寿俭反唇相讥,“夏玉红家突然起火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你是孙悟空,一个人在村委会接受我们派出所的调查,另一个你却跑到夏玉红家,割开了她家的煤气管道,以纵火来干扰我们的调查!”
桂国宾坐在审讯椅上依旧僵直的上半身,一下委顿下来,他骄横不可一世的头颅,垂了下来。
他的耳边,依稀响着妈妈千叮万嘱的声音:“就算是有一天你不幸落在警察手里,也要挺住,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乱说,我和你爸爸会千方百计想办法找关系救你出来!”
“夏玉红死后,她的幽灵还打来了电话,我并不奇怪!我奇怪的是,她家煤气罐上的管道,是如何被割断的?策划这起出逃事件的,你别对我说与你妈妈毫不相干!”朱寿俭表情肃然,“你避重就轻的一些小伎俩,也许瞒得过他人,却瞒不过我们警察,你心怀侥幸,指望妈妈找关系来救你,那是痴心妄想,许多事情,你妈妈都交待了,她本身有责在身,在劫难逃,你别再异想天开、心存侥幸!”
“我妈怎么啦?她说过要救我的……”惊恐一下扭曲了桂国宾的脸,他内心那股一直在欢溅的希望之水,是妈妈注入的,妈妈若交待了,他何必撒谎来弄巧成拙?他的意志,瞬间土崩瓦解,“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