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干了七天了,十几件瓷器修好了七七八八。最难修补的就是一件青花碗,碎了十几片,拼凑的时候,少了一个碴。如果这碴在碗内也能凑合过去,可偏偏碴在碗外,还就是在碗沿上。富贵在盛碗的箱子里拾翻了好几遍,就是找不到。静下心来端详这碗,究竟怎么修补这个豁子?
正思索间,黄中仁踱着脚步进来了。一进门看见富贵低头看着一地碎瓷片,不知道想什么。“哦,不干活,你干嘛呢?”
富贵猛一抬头回答:“正想着怎么补。有事吗管家?”
黄中仁说:“用钯子连起来不就成了?还费那么大劲干嘛?”
富贵说:“不行。我给老爷说了,要补就补得看不出破绽。就算看得出裂纹,也让人看得忘了裂纹。”
黄中仁听了说:“呀哈!你还真能白话。破了就是破了,有纹就是有纹,难不成补好了就当看不见?”
富贵说:“俺手艺人做不到这个,枉为手艺人。”说着,将补好还没取走的茶壶拿给管家看。
黄中仁拿着看了半天,心里说: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原来破的地方管家见过,最明显的是壶嘴摔掉了。现在,壶嘴被一道铜皮包裹起来,闪着金光,其它的裂纹被钯子连起,如同新加了几朵花,显得茶壶十分妩媚。心里赞叹,却不说出来,放下茶壶说:“老爷有事出远门几天,我也有事顾不上你,你可加快时间做出来,别耽误。”富贵答应一声。
正在这时候,杏福送饭来。黄中仁瞅了杏福一眼,出门去了。杏福跟出门看管家走远,关上门说:“这两天管家与夫人不知道忙什么,收拾东西,装箱子的装箱子,包包裹的包包裹,反正是咕咚踉跄鼓捣,白日黑家也不闲着。没事俩人嘀嘀咕咕商量什么。”
富贵说:“他们忙他们的,说你,我说让你跑,你想好了没有?”
杏福小声说:“你让我跑,我也没主意,我跑哪儿去?大字不识,没出过门,连路都不知道。出去就是个死。”
富贵说:“杏福,你不是要找幸福吗?就得大胆去找。我追了好长时间,才见到你。你就是我的富贵,我肯定是你的幸福。不知道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杏福害羞地说:“哥,我想、跟你一起走,可又怕连累你。”
富贵坚决地说:“我不怕。我、我喜欢你,打来的那天,一见你就牵挂上你。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受罪了。你一定要跟我走。”
杏福期待地说:“哥,我跟你走。”
富贵一把抓住杏福的手说:“那,你家在哪儿?还是先给家里说一声。”
杏福想了一下说:“打来到王家,就没回过家。好像卖给他家了。我爹就来看过我一次。我家很远,我不认识路,就知道叫后墩村。就在河边。好几十里。”
富贵沉吟一下说:“回家就得过河,路上再打听,估计路过哪儿。我这活马上就做完了。我想这样,我先出去,出门往村北的那片坟地那里等着。你再抽空子从侧门悄悄出来找我。行不?”
杏福小声“嗯”了一声。富贵拿起窝头咬了一口,边吃边小声说:“这几天你干活小心点,别惹他们生气,有什么要拿走的,也准备好。”
杏福睁大眼睛看着富贵,觉得富贵很了不起,胆大心细,手艺好,还有情有义,值得终身所靠。便狠狠地点头答应。富贵吃完饭,杏福收拾走了。富贵打量着瓷碗,心里有了主意,动手干活。
黄中仁与王夫人收拾了三天,还觉得该拿走的没法拿走。金银细软该包的包,该装箱的装,都是俩人偷着干,怕被人发现,走漏消息。所以累的跟狗一样,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
王夫人抬手拍拍黄中仁的脸说:“表哥,你看这收拾好了,什么时候走?”
黄中仁长舒了一口气说:“看老王啥时候回吧。其实还有好多宝贝没有收拾呢。”王夫人说:“就是那些古董?”
黄中仁说:“对。那家伙可值钱了。都是唐宋元明清的物件,瓷器青铜器字画,那可值大钱了。可惜咱俩带不走。”
王夫人说:“表哥,你可是与我说好了,就咱俩走,不管老王那个老东西。这么多年,没有咱俩,哪有这么大家业?诶,要是跑路,到哪里去好?”
黄中仁思考一会说:“肯定往南,越往南越安全。我看,最好往香港去,那里是英国管辖地盘,最安全。”
王夫人想了半天,纠结着说:“不知道大才怎么办,要是他能一起走最好。”
黄中仁说:“他在军队里,也有老婆孩子,肯定顾不上咱。要走,越早越好。”
王夫人说:“咱那上学的宝贝呢?”
黄中仁说:“好说,咱先去上海,带上他,坐轮船去香港。”
王夫人说:“你都想到了?表哥,还是你想得周到。金银珠宝都拿了,洋钱也不少,就是那些古董拿不走,太可惜。”
黄中仁想了想说:“不行挑几件带着,太大、太沉重、不好携带的就算了。”
王夫人点头说:“就这样,你去密室挑几件,我让厨房做饭,有点饿了。”
天暗下来,月亮升起来。月亮快圆了,哦,就到中秋了。今天是十几?富贵想了一下,应该是十三了,该回去了。正好,明天这活就好了,就与杏福一起走,想着心里就怦怦直跳。一定要带杏福走!豁出去了。富贵看了一下月亮,月亮被一块云彩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