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的青禾市。
今年的梅雨季反常地持续延长,潮湿与阴霾笼罩着整个城市。长达40天的阴雨,已经让人们失去了最后的一丝耐心,在极度无奈的闷热潮湿里,期待雨停,祈祷明天有个好天气。一觉醒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哪怕热一点,也无所谓,总比再这样下去强。很多人都在担心,只要再来一天这种鬼天气,自己就是不崩溃,身上也会长出很多绿毛来。
一具在污水处理厂发现的灼伤浮尸,意外牵出了 2000 年那场神秘火灾旧案,尘封多年的秘密开始逐渐浮出水面。
青禾市废水处理厂。连绵不绝的梅雨中,污水处理厂的工人赵国柱,轮到像往常一样进行日常巡检。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肩上扛着一根3米长的钢管,钢管头上还有一个大网兜。身上背着挺大一个鼓鼓囊囊的工具包。这是废水处理厂捞浮工的标准配置。
赵国柱低着头,带着自己的标配,穿过厂里的绿化带,朝着那片沉淀池走去。沉淀池很大,每个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一共有四个。这些池子里,有些看上去像是那些油田里,刚刚抽出来的原油,黑乎乎,油滋滋,粘乎乎,泛出令人作呕的熏天臭气,还不断咕咕冒着黑泡泡。也有的水会感觉干净很多,甚至已经很干净,起码接近了正常河道里的清水。也一定会有一个沉淀池的对面,那个黑乎乎的管子口,正在吐出那些肮脏的污水。那个管子口,像个张大嘴的癞蛤蟆,朝外吐着肚子里绿得发黑的污水。
赵国柱是个一米九的大个子,挺长一根钢管在他手里,像个小孩子的玩具。他的脸比这个天还要阴,阴的可以透出水来,不用问就知道,昨天又和老婆吵架了。吵架的理由也不用问,一定为了钱。
“钱钱钱”赵国柱现在脑子里就剩下“钱”字。赵国柱哪儿来的钱?他就是个征土工,十年前,这个厂子基建的时候占了附近村子的地,于是,赵国柱进厂成了厂子里最没有技术,自然工资也最低的“捞浮工”。
赵国柱家需要钱,很多钱,那是因为他的儿子。赵国柱结婚十年了,结婚的时候还不是废水处理厂的捞浮工,老婆李清娥,也是一个村的。他儿子今年已经7岁,到了上学的年龄,却查出得了一种很怪的怪病,据说和遗传有关,也有的医生说,和环境有关。反正要治好,需要很多钱,是个难治好的病。
当然,赵国柱家,不因为钱,也会吵架。左邻右舍都习惯了,每天院子里传来李清娥响亮的大嗓门,在那里蹬鼻子上脸骂着赵国柱。据说自打结婚那天晚上开始,李清娥的骂声就没有停过。算起来,也不能算吵架,因为几乎听不见赵国柱回嘴的声音。
也别被这种怪现象蒙住眼,以为李清娥是个母老虎,整天做河东狮吼,对赵国柱不好。要是细心的人,会发现,其实李清娥对赵国柱一定很好。
看见他身上那身已经发白露出布丝儿的工作服,干干净净,脚上一双鞋也是干干净净。那是因为他今天刚上班,要是下班遇上他,隔着二里地,能熏你个跟头。工作服上,什么颜色都有,到处都是污水点子,还有黏在上面的那些说不清楚,可想想就呕心的污秽。
等赵国柱穿着这么一身回到家,推开院门,一准传出李清娥泼天的吼声,一句句抱怨的骂声不绝于耳。接下来的一幕叫人更是惊掉下巴。赵国柱老老实实把自己脱个精光,注意市一丝不挂,然后走到院子犄角旮旯,几块木板支起的窝棚下面,开始冲洗自己,洗个冷水澡。当然要是冬天,在窝棚里会有一大桶热水,还有个窜着火苗子的炉子。洗干净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清清爽爽走进屋子,坐到桌子边,端起一个小酒盅,半眯着眼,享受自己每天的轻松一刻。小桌子上市一桌子不算丰盛的菜肴,院子外面是李清娥不断头的责备和咒骂,伴随着洗衣服的声响。
赵国柱就这么沉着脸,提着一根长长的,头上顶着个大网兜的钢管,冒着淅淅沥沥的梅雨,一直走到了沉淀池那边。
沉淀池是废水处理厂第一道工序,全市的废水,都会通过那些粗大的管道,从四面八方通到外面的闸口,然后依次轮放到这些池子里,在这里沉淀72小时,将污水里的污垢和泥沙沉淀,再打捞走上面的漂浮物,然后送进里面的车间,做进一步处理。池子里的污水,三天轮放一次,其中有个池子是备用的。只是这个备用池子,现在也盛满了一池子的雨水。
当赵国柱路过第二个沉淀池时,一个漂浮在水面的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池子是昨天放的水,正好又赶上一场大暴雨,便没有来得及,捞走上面的漂浮物。那物体随着污水的流动缓缓起伏,形状隐约像是人体。
池子里的污水黑黝黝、油滋滋、黏糊糊,像极了油田里淌出的原油,还冒出一股股恶臭的气味。看一眼都叫人一天吃不下饭去。不过干了十年的赵国柱,早就习惯了。赵国柱手上的长杆子伸出去,朝着那物件一探,就发现,头上的大网兜不得劲。池子里的“原油”太粘稠,浮力大,粘性也很大,完全扒拉不动。
赵国柱收回杆子,打开工具包,拿出一个老虎爪,换在了钢管头上,再一次伸过去,勾住那物件,拉扯到了池子边上。蹲下身子凑近细看,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入池中 —— 那竟是一具面目全非、手腕处有着明显灼伤痕迹的浮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