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1998 年冬天。

陈建国买来的膜生物反应器（MBR）在完成了安装调试以后，已经开始试运行。效果惊人的好，经过BIOLAK工艺系统的处理，青禾化工的废水得到十分有效的改善，所有的技术指标，都大幅度降低，完全达到了新的环保标准，而且比标准还低了很多。这让陈建国大大松了一口气，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熬过头了。他终于度过了这个劫。

虽然柳溪村的事件还在发酵，却并没有人怀疑到他这里。也是运气使然吧，柳溪村里居然存在一家很小的化工作坊，被赶去调查的环保部门逮个正着，成了事件的“背锅侠”。小作坊老板被刑事拘留，小作坊也被查封。偏偏就是这时候，陈建国的这套膜生物反应器，开始发挥作用。随着青禾化工排污正式达标，青河水质明显得到改善。正是应了一句话，“流水不腐”，青禾化工，就这样奇迹般度过一劫。

陈建国最近为了进口这套设备，几乎一直不在家，也很久没有见到林秀芳。还是在他去欧洲出发前，和林秀芳见了一面，还是陈建国到四楼统计室，去找的林秀芳。

林秀芳已经显怀，小腹隆起，她却似乎已经不太在意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还有飘进耳朵的只言片语。她就这样傲然出现在世人面前，像个骄傲的小母鸡。说也奇怪，日子久了，议论反而少了，人们开始习惯了，适应了这个怀孕的昔日“厂花”。至于林秀芳肚子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似乎大家也已经心照不宣。

陈建国走进林秀芳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坐在椅子上，轻轻抚摸下腹，自言自语，“宝贝，你要好好的，妈妈期待你的出世。也不知道你像爸爸，是个英俊的小男生，还是像妈妈，是个可爱的小女生？”

“说傻话啊，他现在听得懂吗？”陈建国一脸都是得意幸福的微笑，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

“你来啦，他已经会动了，一直在动，肯定听得见。都说了胎教很重要。”林秀芳温柔地继续抚摸下腹。

陈建国从身后揽住林秀芳，“阿芳，辛苦你了，你放心，等我这次从欧洲回来，一定会和她正式离婚。”

“你要去欧洲吗？”林秀芳扭过头看着陈建国。

“对，我去考察废水处理设备，彻底解决厂里的排污问题。”陈建国说得很肯定，也很自信。

“那就好，别再让我提心吊胆过日子，再修改这些数据了。”林秀芳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你不知道，柳溪村出事，真的吓着我了。我去看过，村子里的景象真是触目惊心。”

“柳溪村和我们没关系，是那个叫齐鸣的，在村里私自开了个小作坊。这个人也是我的同学，学化工的。这个小作坊和我们生产一样的产品，一直在冒用我们的商标。这下把自己作死了。我也少了个竞争对手。”陈建国轻松做了解释。

林秀芳有些讶然，她还不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一档事。不过，不管怎么样，青禾化工都没事了。林秀芳彻底放心下来。她现在就期待，孩子早日出世，当然还有陈建国的离婚。她不敢去催促陈建国，知道这件事挺不好办。苏曼这个人实在不好惹。

想到这里，林秀芳有些奇怪，自从那天以后，苏曼居然再也没来找她。林秀芳忐忑不安等待着她的报复，却令人意外没有降临。

陈建国出国了。林秀芳继续着自己待产的日子。

苏曼在省城住着，她已经把那些照片全部冲洗出来了。现在她需要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苏曼相信这些证据足够要了陈建国半条命。就在苏曼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打算把排污照片匿名寄给环保局的时候，柳溪村齐鸣被抓了。齐鸣的小作坊几乎没有任何环保设备，直接把废水排到了村里的小河里，那条河也是青河的支流。

环保局接到报案，很快在公安局配合下，捣毁了小作坊，抓了齐鸣。于是，在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柳溪村中毒案，神奇地落下帷幕，村里的人得到了政府出面的救治和政府补贴，剩下就要等齐鸣案子的判决，然后再由他来赔偿。

苏曼在省里听到这个消息，真是气急败坏，她没有想到，老天爷居然就这么帮了陈建国一回，让他莫名其妙躲过生死劫。苏曼不甘心，还是把洗好的照片寄了出去。当然，她并没有署名，也没有注明这些照片的出处，她抱着的态度，就是恶心一下陈建国。

这些照片被青河环保局一科收到了。这科有个年轻的调查员，叫谢晓丽。就是她从收发室拿到了苏曼的匿名信。她恰好参与了齐鸣小作坊的调查。这个科就是负责调查群中举报的。

谢晓丽被照片上的内容震撼了，这显然又是一起严重的排污案件。只是照片上没有丝毫文字说明，也没有拍摄地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幸好谢晓丽刚刚从柳溪村回来，她明显感到这些照片的环境和柳溪村很相似，有几张是青河岸边。

谢晓丽联想到了距离柳溪村不远，那家著名化工企业——青禾化工。谢晓丽起了疑心。说实话，她对齐鸣案是存在疑问的，按照这家小作坊的排污量，不足以造成如此严重的污染。

谢晓丽拿着这些照片推开了科长办公室的门。

一科的科长叫沈志国，是个与陈建国年龄并相仿的中年人，算起来差不多大十岁，也是陈建国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当然，他们私交虽好，却很隐密。毕竟两个人身份在那里摆着，有点敏感。

沈志国看过照片直接问，“你什么意思？怀疑是青禾化工在违规排污？”

说着话，沈志国拿过一张表格送到谢晓丽面前，“真巧，这就是他们刚刚送上来的排水水质报告，比规定标准低百分之三。而且他们厂正在准备安装更先进的进口废水处理系统。”

“可这些照片怎么说？”谢晓丽不解地指着照片。

“有注明是青禾化工吗？”沈志国戳戳照片。

“那倒没有。”谢晓丽摸着自己头。

“照片留下，我会调查。”沈志国随手将照片收了。

谢晓丽退出办公室。

很快，这些照片到了陈建国手上，他气急败坏，却及时派人趁着正好停产，准备更换废水处理系统，把那条厂外的排水渠彻底回填了，而且还铺上了水泥，修了附近的河堤，搞成了一片观光带，来了个“毁尸灭迹”。只不过陈建国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显然是身边有人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