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气流在舱内形成十二面体的漩涡,每个棱面都对应着不同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显示陆骁的体温恒定在47摄氏度,与水晶化患者的临界值完全吻合。他仰卧在检查台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些汗珠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凝结成半透明的晶体,坠落时在金属台面上撞出1.3秒周期的脆响,与十二面体沙粒的共振频率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三个月来,他背部的晶体增生越来越难以控制,最初只是脊椎两侧出现淡绿色的纹路,如今已发展成半透明的棱柱状凸起,最粗的一根直径达7厘米,表面的刻痕组成微型的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第七节颈椎。那里是人类大脑向躯体传递神经信号的关键节点。现在连最贴身的衬衫都穿不了了,布料摩擦晶体时会产生蓝色的火花,这种静电反应与火星表面的尘埃放电现象完全一致,能量强度随晶体生长速度呈指数级增长。
“最后一次扫描。”医生调整着仪器,金属探头在陆骁脊椎上方悬停,探头的电磁线圈发出1420MHz的氢原子共振频率,本应抑制晶体生长的波段,此刻却让那些凸起泛起兴奋的红光,“可能会有些刺痛。”医生的话音未落,医疗舱的氧气含量突然下降,通风口被自动关闭,舱内气压开始缓慢升高,模拟着陆火星表面的环境参数。
刺痛来得比预期更猛烈。当探头接触到第一块晶体时,陆骁的背部突然弓起,脊椎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声响,X光实时成像显示,他的椎间盘中正在生成硅基骨骼,这些骨骼的晶格结构与火星土壤中的橄榄石完全相同,只是掺杂了人类的胶原蛋白纤维,形成碳硅共生的新型组织。一阵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在舱内炸开,六根半透明的晶刺从他脊椎爆出,长度精确到17厘米,直接刺穿了医疗台的不锈钢表面,断口处渗出银白色的液体,与沙漠玫瑰的根须分泌物成分同源。
“退后!”陆骁从牙缝里挤出警告,但医生已经踉跄着撞到墙上,她的白大褂被飞溅的晶体碎片划破,布料纤维在接触晶刺的瞬间开始硅化,变成类似石棉的隔热材料。那些晶刺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斑,每个光斑都是火星表面的局部影像,奥林匹斯山的火山口、水手峡谷的断层线、北极冰盖的雷达图像……这些画面通过光的干涉叠加,在舱壁上形成动态的三维投影,像被强行植入现实的外星地貌。
光斑在舱壁上流动、重组,渐渐形成清晰的图案。火星表面的等高线图,奥林匹斯山和水手峡谷的轮廓纤毫毕现,连陨石坑的直径都精确到米级。更诡异的是,图上标注着几个红点,组成与敦煌星图完全一致的星座排列,其中位于埃律西昂平原的红点,经纬度换算后恰好是地球敦煌星门的坐标镜像,经度数值不变,纬度数值取相反数,像两个跨越星际的对称点。
几片脱落的晶屑掉在地上,发出风铃般的脆响,这些碎片的折射率显示其成分中含有赤铁矿。火星表面最丰富的矿物之一。医生刚要弯腰去捡,那些碎片突然自行移动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操纵着,在地面拼出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环形结构,环内侧的刻度与陆骁翡翠吊坠的纹路完全吻合,每个刻度对应着不同的宇宙射线强度值。环形中央,空气开始扭曲,形成微型的空间漩涡,漩涡中心的沙粒违背重力向上漂浮,组成与火星北半球相同的地形起伏,最高处恰好对应奥林匹斯山的海拔高度。
医疗舱的警报器响了,红色的警示灯在陆骁晶刺的反射下,在舱壁上投下流动的火星运河图案。这些19世纪天文学家误判的“人工水道”,此刻竟与他脊椎晶刺的分布轨迹完全重合。陆骁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划动,指尖带出的轨迹正是那些火星标记点之间的航线,每个拐点的坐标都能在父亲留下的青铜板上找到对应的刻痕。他的喉咙深处涌出陌生的音节,一种带着古怪喉音的语言自动流淌出来,声波图谱显示其频率范围覆盖20-20000赫兹,既能被人类听觉捕捉,又包含着超出常规的超声波段,像同时向两个维度传递信息。
“他在说什么?”冲进来的保安问,他们的防护面罩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淡绿色的晶体薄膜,视线开始出现重影,看到的陆骁影像与火星探测器传回的地貌图产生了重叠。
医生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的平板电脑正在自动翻译那些音节,屏幕上跳出的文字带着古老的沧桑:“楼兰语...已经消亡两千多年的语言。”她调出平板上的古籍数据库,将翻译结果与敦煌藏经洞出土的《沙州城土镜》比对,发现每个词汇都精准对应,“他在重复同一句话:"门在火星和敦煌之间"。”古籍的插图显示,楼兰古国的城墙砖石上,刻着与陆骁晶刺相同的星图,只是被后人误解读为装饰图案。
陆骁突然安静下来。晶刺缓缓缩回体内,过程中在皮肤表面留下蛛网状的裂纹,这些裂纹渗出的血液在空气中形成红色的星图,与火星的夜空中可见的星座完全一致。他睁开眼睛,瞳孔已经变成淡金色,虹膜上浮现出与火星地图完全一致的纹路,南纬17度线的位置有个微小的凸起,恰好对应着他翡翠吊坠的轮廓。那是“黑阳计划”最初的星门坐标标记点。
“准备飞机。”他的声音里混着某种金属共振,胸腔的振动频率与火星的自转周期产生了量子纠缠,“我要去敦煌。”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医疗舱内的微型空间漩涡突然扩大,将掉落在地的晶屑全部吸入,形成一道连接地球与火星的光桥,桥的两端分别站着他和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的轮廓与父亲完全相同,手中举着青铜板,板上的刻痕正在光桥中缓缓流动。
医疗舱的角落,那个由晶屑拼成的微型星门仍然悬浮在地面之上,内部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像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当陆骁的手掌靠近时,星门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火星表面的某个峡谷中,排列着与敦煌星门完全相同的金属环,环上的梵文“火神”符号正在吸收恒星的能量,而环的基座上,刻着与陆骁脊椎晶刺相同的生长轨迹,最顶端的标记点,正是他翡翠吊坠的能量频率。
陆骁的终端自动弹出导航路线,从医疗舱到敦煌星门的距离被换算成了火星轨道的天文单位,行驶时间显示为“1.3个地球日”。这个数值恰好是光在地球与火星最近距离间传播的时间乘以10,像某种刻意设定的时空换算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