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舱的白色灯光下，纳米蜂群储存罐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罐身的散热孔排列成十二面体网格，每个网格里都嵌着微型的温度传感器，显示内部恒定在47摄氏度。与水晶化患者的体温完全一致。林漠输入最后一道指令，指尖在触控屏上划过的轨迹，与西北防护网的电路图形成精准映射，准备启动今天的防护网修复程序。按照预设，蜂群应该沿着光纤制导的路线飞向西北缺口，用纳米级的修复液填补那些不断扩大的裂缝，裂缝边缘的硅基材料会与蜂群产生共价键结合，形成比原生结构更坚固的防护层。

“初始化完成。”系统提示音响起，机械合成的语调里突然夹杂着1.3秒周期的脉冲杂音，与十二面体沙粒的共振频率完全同步。

储存罐的阀门缓缓打开，液压装置发出轻微的嗡鸣，但蜂群没有如常涌出。它们悬停在半空中，形成一片银色的雾，每个纳米机器人都在进行不规则的布朗运动，却始终保持着整体的云雾形态，像被无形的力场束缚着。林漠皱眉，伸手在控制面板上重新校准频率，将引导波从2.4GHz调整至1420MHz。氢原子的共振频率，这是激活纳米蜂群应急模式的密钥。

就在这时，那片银雾突然转向，扑向控制台。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洪流带着金属摩擦的尖啸，速度达到每秒17米，远超设计的最大移动速率。林漠在训练中掌握的应急规避动作在此刻完全失效，蜂群的轨迹仿佛能预判她的每个动作，像有自主意识的猎手。

警报声刺破空气，红色的警示灯在舱壁上投下跳动的光斑，与蜂群的银色形成诡异的互补色。林漠后退时撞翻了座椅，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火星的瞬间，她眼看着无数纳米机器人钻入控制系统的散热孔，那些直径仅0.7毫米的孔隙，对蜂群而言如同宽敞的通道。显示屏闪烁几下，蓝色的系统界面被银色的噪点吞噬，随即黑屏。整个维修舱陷入黑暗，只有蜂群发出的微弱荧光在跳动，形成流动的星图，猎户座的参宿四位置有个明显的亮点，与西北缺口的坐标完全对应。

应急灯亮起时，蜂群已经集结在通风口前。它们不再是无序的群体，而是重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几何结构。三轴陀螺仪，每个旋转轴的角度都是17度，与十二面体沙粒的二面角完全一致，每个部件都在精确旋转，转速稳定在每分钟77转，恰好是1924年楼兰考古队发现马蹄印的年份数字。林漠认出了这个构型，和她在沙粒表面发现的十二面体图案遵循着相同的数学原理，只是被简化成了三维的机械结构，陀螺仪的中心有个微型的发光点，光谱分析显示其能量特征与星门核心的紫色光带同源。

蜂群穿过通风口消失了，通风管道的金属壁传来细微的震动，通过振动传感器还原出的声波图谱，赫然是《月下胡笳》的片段，只是被压缩成了纳米级的机械波。林漠扑到控制台前，紧急启动备用电源，屏幕重新亮起的瞬间，弹出蜂群的实时定位。它们正以集群形态向医院的方向移动，飞行轨迹组成的图案，与林霜病房窗台上那盆枯萎的向日葵叶脉完全吻合，连虫蛀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林漠颤抖着打开监控回放。画面显示，在蜂群失控前的0.3秒，所有机器人都接收到了一个异常信号，信号的载波频率是7赫兹。与地下陶埙发出的低频震动相同，调制方式采用了与古菌DNA相同的碱基配对规则，A与T对应数字0和1，C与G对应2和3，形成四进制的加密指令。信号源被多层军用级加密掩盖，但频率特征让她想起某个熟悉的数据模式，那是医院为植物人状态的林霜监测脑电波时，偶尔出现的异常波动，当时被诊断为仪器干扰。

她调出妹妹林霜的脑电波记录，将最近七天的数据导入比对系统。两条波形在屏幕上并列显示，林漠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呼吸凝滞。蜂群接收的信号波形，与植物人状态的林霜昨天突然出现的脑电波活动，完全同步，每个峰值和谷值都精确对应，像被同一颗心脏驱动的两个脉搏。更诡异的是，信号中隐藏的四进制指令，破译后竟是一组坐标，指向林霜病房的床头位置，那里摆放着一盆从沙漠带回的十二面体沙粒培育出的多肉植物，叶片的纹路正在荧光灯下泛着淡绿色的光。

更可怕的是，两条波形都在不断进化，逐渐形成类似古菌DNA的螺旋结构。林漠将波形图进行三维建模，发现它们正在缓慢旋转，形成双螺旋的立体形态，每个螺旋的凹槽里都嵌着细小的光点，组成微型的星图，与防护网缺口处的马蹄印阵列形成映射。当她将自己的脑电波也导入系统时，三条波形突然产生共振，在屏幕中心组成完整的十二面体，顶点处的光强度与三人水晶化的程度成正比。林霜角膜晶化的初期状态，对应着最微弱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