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莺像头被惹急的小兽，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原本精致的假睫毛 掉了一半，挂在眼角，混着黑色眼线和泪水往下淌，在白得刺眼的病号服上洇出一道道脏痕。她双手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指节泛白，喉咙里滚出的嘶吼带着破音，扎得人耳朵发疼：“滚！都给我滚出去！”

苏父苏母被她吼得脸色铁青，苏父抬起手就想骂回去，嘴里蹦出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话没说完就被苏母死死拽住。苏母瞪了苏婉莺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心疼，只有满满的嫌恶和不耐烦，拉着苏父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 “噔噔噔” 的声响，像是在发泄不满，走到门口时还狠狠摔了一下门，响声在走廊里回荡，震得人心里发紧。

“别以为我们欠你的！” 苏父的吼声隔着门板传进来：“赶紧把毒戒了复出赚钱，家里房贷还等着你来还！”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苏婉莺。她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搪瓷水杯，朝着门口狠狠砸过去。“砰” 的一声巨响，水杯撞在门框上，瞬间碎裂，玻璃碎片四溅，有的弹到墙上，有的落在地上，折射着冰冷的光。

“我不还！我凭什么要还！” 苏婉莺尖叫着，声音里满是绝望和愤怒：“你们从来没关心过我累不累，只知道要钱！我吸毒也是被你们逼的！是你们把我逼到这份上的！”

马晓丽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手里还攥着苏婉莺落在椅子上的外套，急得直跺脚：“苏婉莺！你冷静点！别这样！会伤到手的！”

苏婉莺像没听见，又伸手去掀桌子。那张实木探视桌沉甸甸的，被她晃得 “吱呀” 作响，桌上的登记表、中性笔、水杯垫全被掀翻在地，黑色的墨水溅在白色瓷砖上，像一朵朵丑陋的墨花。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大概是被愤怒和绝望逼出了所有潜能，竟然真的把桌子掀得倾斜了一角，桌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苏婉莺！住手！” 值班民警王哥冲了进来，伸手就想拦她。他是个一米八的壮汉，平时在戒毒所里镇得住场面，可此刻苏婉莺像疯了一样，猛地推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王哥都踉跄了一下。

“别碰我！” 苏婉莺嘶吼着，眼神猩红，像要吃人：“你们都想控制我！公司控制我，爸妈控制我，现在连你们也想控制我！我受够了！我要出去！”

她一边喊，一边朝着门口冲过去，想要撞开房门。王哥赶紧伸手拦住，两人拉扯起来。苏婉莺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又抓又踢，王哥怕伤着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格挡，一时竟被她逼得有些狼狈。马晓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想帮忙又不敢上前，只能一个劲地喊：“苏婉莺！别闹了！林墨然姐马上就来了！”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墨然跑得飞快，白大褂的衣角都被风吹了起来。她刚结束对赵磊的心理疏导，赵磊因为想念母亲，情绪一直很低落，好不容易安抚好，就接到了马晓丽的电话，说昨晚在探视室闹得厉害。

“怎么回事？” 林墨然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狼藉和拉扯在一起的两人，她的声音很稳，没有一丝慌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马晓丽赶紧跑过去，指着苏婉莺说：“林墨然姐，她爸妈刚才探视，一直催她复出赚钱，还骂她丢面子，苏婉莺就炸了……”

林墨然的目光落在苏婉莺身上，她看到苏婉莺脸上的泪水和怒火，看到她拼命挣扎的样子，也看到她眼底深处藏不住的脆弱。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苏婉莺，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苏婉莺，停下来。”

苏婉莺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被这平静的声音镇住了。她回头看向林墨然，眼神里满是戾气：“你凭什么管我？林医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烂人？觉得我活该有今天？”

“我没这么觉得。” 林墨然慢慢走近，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她的脚步很轻，却一步步走到苏婉莺面前：“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伤害的是自己。”

“伤害自己又怎么样？” 苏婉莺冷笑一声，突然用力推开王哥，王哥没防备，后退了两步撞在墙上。苏婉莺朝着林墨然冲过来，伸手就要推她：“反正我已经是个烂人了！没人在乎我！我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心疼！”

林墨然没有躲。她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苏婉莺的手快要碰到自己的胸口，眼神依旧平静而坚定。“我在乎。” 她一字一句地说：“马晓丽在乎，王哥在乎，戒毒所里还有人在乎你能不能变好。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在乎。”

苏婉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距离林墨然的胸口只有几厘米。她看着林墨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深的理解，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和脆弱。她的怒火突然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无助。

“我不在乎……” 她嘴硬道，声音却越来越低，带着明显的颤抖：“我一点都不在乎……”

“你在乎。” 林墨然轻轻握住她悬在半空中的手，苏婉莺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掌心全是汗：“你在乎粉丝会不会失望，在乎能不能重新站在舞台上，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如果不在乎，你就不会这么愤怒，不会这么痛苦。”

苏婉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再压抑，而是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我在乎…… 我真的在乎……” 她哽咽着，身体一软，差点摔倒，林墨然赶紧扶住她：“可是他们为什么都不理解我？我不想吸毒的，我真的不想……”

她靠在林墨然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在这一刻崩塌。“我每天赶十几个通告，睡不了几个小时，压力大得快要喘不过气。有人给我递那东西，说能让我放松，能让我睡个好觉。我一开始真的拒绝了，可是我太累了，我想休息，就只试了一次……”

“然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林墨然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却坚定：“我知道，我都知道。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那种想摆脱却摆脱不了的绝望，我比谁都清楚。”

王哥看着这一幕，悄悄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马晓丽也松了口气，找了个扫帚，开始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动作很轻，生怕打扰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