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雪怎么也睡不着,她听到房间里同伴轻微地呼吸声。看来除了自己,寝室的四个人都睡着了。
她看了看和她床靠床睡在她旁边的柳飞絮,已进入睡梦之中。
白天在山坡上给茶树除草施肥修枝,对初次干体力活的知青们来说,还是够累的。毕竟都是刚走出校门的十几岁的学生,从没做过较重的体力活。
轻脚轻手,白如雪下了床,披上外衣,走到桌边坐下来,点亮煤油灯,她又回头看着睡得那么香的柳飞絮。
她和柳飞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们的家在同一个院子里,小学中学又都在同一学校同一年级,中学虽不同班,上学放学她们两个都是一起,几乎是形影不离,别人都说她们是两姊妹。
到七里坪分在同一寝室的还有别的学校的学生:蒋英、李兰、陈玉莲,也都睡着了。其实女知青七里坪就她们五个。
大字报大辯论红卫兵那段热火朝天,天翻地覆的日子过去了,锣鼓喧天口号震地表态的誓言告别的泪水上山下乡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
眼前低矮的草屋,昏暗的油灯,一切似梦一样。
想起这些,十九岁的白如雪心里感到是那样的茫然和失落。
明天会是怎样的呢?自己的一生会是怎样渡过?
白如雪坐在桌前,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她又想起了孟一帆。
孟一帆是她进入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后来他是班长,学习委员,语文科代表,她是班里的宣传文娱委员,班里的各项活动中他们时有接触。
孟一帆,一百七十五公分的个子,浓眉大眼,高鼻梁,阳刚帅气,是校篮球队员,他乐于助人,对集体的事热心热情。
白如雪开展班级文娱活动参加学校表演,办墙报,都得到孟一帆很多帮助,他动员同学能写者写、能歌者歌、能舞者舞。班里的活动搞得有声有色,在全校取得过好成绩名列前茅。
白如雪心中早就暗暗喜欢上了孟一帆,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听他那略带磁性的男子嗓音,有时还有意无意去向他借个笔借个书或是问个问题说上几句话。
她自问过自己,难道这是朦胧的爱在心中滋生?想到这里,白如雪羞涩地觉得自己脸上都有点发热。
进入高三,当她意识到这点时,不由暗暗告诫自己,白如雪呀白如雪,你还是个中学生,早恋是不允许的啊!并且即将面临高考。
她把心事埋在心底,怕老师同学看出什么,在孟一帆面前注意自己的言行,埋头努力学习准备高考。
没想料到就要毕业时,那场意想不到的史无前例的运动改变了原来的东西。社会、单位、学校、家庭,都卷入其中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过去心中高大神圣的东西,忽喇喇似大厦倾,在人们的心目中垮塌。
谁会想到,会远离从小长大一直生活的家乡,远离朝夕相处的父母兄弟姐妹,来到这大山之中?
大学全部停止招生,去高等学府学习深造的期望化成了泡影。
真的会在这里安家落户一辈子?
人,自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此时此刻,同到新场,也在七里坪的孟一帆在做什么呢?
一连串的问号,浮起在心头。
想着想着,她翻开日记本,拿起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