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都快春分了,申城依然春寒料峭,甚而闻不出一丝春天的味道,冷空气无情地侵袭着大地,渗入潘斯闽的心脾。对于她而言,人生里永远不会有春天了。因此头顶上是阳光明媚也好,阴气沉沉也罢都对她没有丝毫的意义。

躺在她身边的男人,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寒冷里度过。冰冻的心若止水般呆滞无力,如今她的思想意识里唯有钱,钱!钱!拼命地赚钱才是生活的主旋律。

又要付房租了,每每付房租她和尤雷总要闹得不愉快。婚前的那个尤雷跑哪里去了?婚后的他除了一张面孔未变,其他都变得面目全非了。自私、不负责、无聊又无赖。甚至都养活不了他自己。因此要他拿钱出来付房租是何其困难!

她目前的状态除了赚钱就是赚钱,每元每角都十分珍惜,甚至节约的一日只吃一顿饭。这些辛苦加班又节约出来的钱要寄给远方的后妈和女儿用,还要给自己看病。因此她是一分也不会拿出来的。

见尤雷又不想付房租,她也不想和他争论。扔了一句:

“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出门上班去了。

坐在车中,想到刚才不愉快的争吵,心口开始隐隐作痛,甚而牵动整个神经。那些常常用疼痛来侵袭她的器官,如今再次一股作气地跑了出来。

头颅炸裂,胃绞痛,腰酸痛,喉咙干痛……

这些病痛一直在折磨着这个不被疼爱的女人,折磨的她面黄肌瘦、似被抽空血液般干涸,灰黄。病怏怏的身躯甚至经不起一丝的风吹草动。

然,再大的疼痛她都能够忍耐、能够面对。这就是潘斯闽——一个从小被亲生妈妈抛弃,爸爸又不想要的可怜女人。

童年在颠沛流离、无爱孤独中度过的她,期望步入人生的第二站后,能够找到一个爱她的老公。不公平的是,上苍似乎一点也不眷顾她,把她扔到世上就弃之不顾了。幸福跟她依然无缘。

在追求者中她还是选择了当时一表人才,又有理想又能干的尤雷。

那时的他,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来沪没几年便走上了轨道,且越走越顺。她觉得上苍终于睡醒了,给了她一个理想的男人。正当她心存感谢时,他却不知不觉中迷上了赌博,还把几年辛苦拼搏来的钱都输空,生意自然开始走滑坡路,不久后,他就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从一个小老板变成了一个四处打工的打工者。从此后,他的心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早饭没有吃,潘斯闽觉得胃疼痛的近乎麻木。人不能离开的就是水和食物,一旦这些东西摄入太少,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结果!

正常人是一日三餐,潘斯闽却常常是一餐解决问题。这其中既有节约钱的因素,也因为她的胃已饿坏,常常吃点食物就会反胃,甚至吃不进。胃病严重到常常发生巨大的胃绞痛,胃镜也做过几次,均未得到确诊。

一上班她都觉得工作上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她的大脑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刻,就连一觉醒来大脑也是昏沉晕乎的。其实工作并不多,只是她大脑混乱找不到头绪。什么事她都想做完,就是急得不知做哪件才好。

商场营业员的工作时间一般都是做一休一,今天和她搭班的同事是对班的。这个同事和一直搭班的同事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她的搭班忠厚老实,平时不多话。作为店长的潘斯闽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而这个同事不同,她是个性格直爽之人,看不惯的或者觉得不对的地方会直接说出来,根本不给她面子。

为了讨好新来的副总,好好表现自己的才能,给自己提升正店长铺上平坦的路。正店要比副店多好几百元到津贴,这对嗜钱如命的她而言很重要。因此她一直努力做好每一件事,上次因为报表做得详细清晰被副总夸过后,很多店铺的同事都来请教她。她觉得自己的能力比别人强,优越感不知不觉溢满全身,把整个大脑充塞的满满当当。上班时,店铺里的卫生工作和样面及仓库里的数据都交给同事做了,自己则一刻不停地盯着电脑屏幕研究表格和数据。

此一刻,同事见她又开始“研究”电脑了,就不客气地给了一句,

“我去仓库盘点数字,你把样面点点清楚。”根本不容她思想就走进了仓库。

她只得望着同事的身影无可奈何,她是个聪明的人,清楚对方很不满她的领导方式。以前那些辞职不做的同事也经常和她争论,不满她的所作所为。周围的人几乎都不喜欢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她们?是自己太认真太啰嗦,还是爱表现自己,感觉良好?这些因素应该都有吧!要不大家怎么给她取了绰号叫“外婆”呢?她有自知之明,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

太认真就是常常站在公司这一边,不考虑同事的利益;太啰嗦是因为从上班到下班,她的嘴巴几乎没有一刻是安静的,一直在不停地说;爱表现自己感觉良好,是因为她常常认为,这些同事个个能力都不如她。

为了自己的利益,她根本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和评论,她要的是升职和金钱。只要能够得到领导的认可,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管别人怎么对待她!

她的心还未平静下来,手机铃声又响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接听了。心头不自觉地冒出一种不祥之感。果然,对方确认她的身份后,便告诉她一个惊人的消息:潘斯天因涉嫌毒品被派出所抓了关了进去。

她的心若一只受侵略的兔子慌不择路地乱串着,当问及在哪家派出所时,对方却说他也不知情。

断了电话后,她觉得本已疼痛的受伤心口,又被无情地洒了盐般巨痛难忍,她把身子靠着电脑台,手捂着心口久久都未回过神来。一切仿佛被掏空般,仅留下一具躯壳和赖以生存的心跳。

当她从巨痛中挣扎出来后,猛然意识到当务之急就是打听小弟的下落,到底被关在哪家派出所。

上海滩那么大,又有那么多区,到底在哪个区哪家派出所?她开始努力寻找和斯天相识的熟人,希望从他们身上打听一些下落。

最终她的努力以失败告终,因为除了有一个叫“小黑”的人手机号码外,她什么也打听不到。她感到了无助,谁能够帮她解决心中的悲痛?尤雷?不给她雪上加霜已经阿弥陀佛了。再说他一直不喜欢斯天,让他知道肯定又是一片激烈的长篇大论,还会把斯天骂得一文不值。

她急得六神无主,在柜台里来回不断地走着想着。突然她想到了离这里不远的大弟斯晨。若说小弟是妈妈的一块心病的话,大弟则是她一生的骄傲。

他们镇上像大弟这样一个全国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屈指可数。而象小弟这样不务正业的人却比比皆是。后妈和她见拉不回这个浪荡子的心,也就慢慢地接受了现实,任其自由下去。然,他根本就不想让家人省心消停,这不又出事了。三十好几了至今单身未婚,傻乎乎地等着一个爱的疯狂的女人。常常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隔三差五地来问她要钱用,她只好偷偷摸摸地给个几百元,这也是尤雷不喜欢这个小舅子的最重要原因。

自从小弟和毒品接触后,这些小钱根本满足不了他。她几次劝阻甚至责骂都无济于事,这不,这次终于东窗事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