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风流之惊蛰

2021-04-20 21:59248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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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乡村风流之立春》续集:

过完了年,虽然还没有到元宵节,但明眼人已经发现,蒲柳村年轻人外出打工的热情比起去年出现了异样。

男人们都还是那样,害怕找不到轻松且合适的工作,大部分早早在破五以前就去了外面,但是女人们却都是萎靡不振,窝在家里,不想再出去了。几年来,特别是去年,猪肉价格由四块五块一下子猛涨到超过了十块钱,老百姓感觉似乎是一夜之间,所有东西的价格都象是发酵的馒头一样,迅速膨胀了。虽说以前一个月赚几百块钱,但除了吃喝,多少还能给家里带回来点补贴,可是去年的时候就出现了危机,北京、上海等地方的工资已经出到了一千多块钱,但是她们除了吃饭和路费,带回家的反而是越发少的可怜了,加上有的老板还质押着她们一个月的工资,那样,能空手而不赔本回到家的已经是实在不多了。所以,眼看着快到元宵节,除了财旺媳妇跟上自己男人去工程队做饭,其他的女人们几乎都还在家里,盘算着还是照顾好自己那几亩地才是正经,这样,不但保住了土地上那点微薄的收入,还可以照顾到居家的老人,也不受那思念孩子的煎熬。

去年元宵节由于雨雪的打搅,村里老年人排演的戏曲没有演成,今年也都没了热情,再没有谁愿意组织。原以为今年的元宵节就这样冷冷清清度过了,谁知道大家在忙狗拽的丧事的时候,村里接到了镇上的通知,说今年各村要出一个拿的出手的节目参加县上的红火比赛。

村主任张武治接了通知,在当天晚上就忙着开了个全体村委会议,在会上,张武治先是把上级的精神给大家传达了,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我觉得闹红火闹红火主要在“闹”,村里的经济状况大家也都知道,要想说再象别的村那样,扎个大花车,或者弄上几十个人穿上一色的衣服排个方阵,村里实在是弄不来那钱了,大家都想想,看看可有什么经济点的办法没有?

要是说把大家召集起来发点东西或者吃个饭什么的,那大家都是很积极的,这是惯例,可一听说叫大家想这样的办法,满会议室里就鸦雀无声,各自在忙着抽村里提供的好烟。只有会计赵庚子是个瘫性子,也不抽烟,也不说话,靠在了墙角,笼罩在烟雾缭绕之下,象是梦着周公。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李有才沉不住气,他把手上还在燃烧着的半截烟屁股往脚下一丢,然后抬起脚一拧,说,搞什么新花样都是要钱的,不要说置办那么些东西,就是培训大家几天的工资我们也拿不出来,我看啦,还不如把村里前几年弄的高跷翻出来,再找找那几个老人手(河东方言,以前就精通某一行业的人),穿上几件戏装,做个扮相,我估计那也就是一半天的事。你们看,这样是不是就不需要多少工资开支?就是到了比赛那天,村里雇上一辆敞车,再管上一顿饭,每个人发上十块钱,这样好不?

李有才这么一说,大家好像来了精神,七嘴八舌表示这是最好的主意,就这么办。可是村主任张武治却摇了摇头,说,你们忘记了那高跷是怎么停下来的?

原来,前几年蒲柳村的高跷表演很是活道和刺激,他们不但能在两米高的高跷上扭动着各色各样的动作,还有胆大的敢翻杠子,敢单腿拐,敢过桥,敢象蛤蟆一样双腿起跳,看的人揪心,总能赢来阵阵喝彩,在县上很是有些名声。可是六年前的元宵节,也是在县上表演的时候,坡上有一个小名叫蛋娃的小伙子,那天他扮的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穿了一身猴子的衣服,手拿一根缠着金纸的棍子,在学着孙悟空那样舞弄着金箍棒,引来了很多人争看,一边看一边还有人忍不住开始鼓掌叫好,看的人一叫好,蛋娃的兴致就更高了,把那金箍棒脱了手,扔到了头顶上空,等着棒子落下来了,再把手背到身后接住,这样的动作把看的人惊呆了,不时欢呼喝彩。蛋娃受到了鼓舞,就把那金箍棒扔的更高,谁知道他没有看见那上面横拉着一根电线,那棒子上去后碰到了电线上,下来的时候就变了方向,蛋娃急忙往前一倾,想要接住棒子,谁知道没有站稳,就实实肯肯地趴到了柏油路上。

结局可想而知,那一摔,把蛋娃的膝盖骨摔碎了。

后来不用说了,村里除了给蛋娃看病,每年还给他安排一个可有可无的轻省活计,比如看看麦场,扫扫街道,但村里给的都是壮劳力的工资,用别人的话说,就是混村里的钱。就这还不算,每年到头,村里还要给他或多或少的拿些钱补助他家,所以从那以后,村里好几年都没有再闹红火。

现在村主任提出来这陈年老账,也就不无道理,就算村里不怕出钱,可谁敢担保老百姓也就不要命?

村主任的话一说出来,大家又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再次沉默了。

这时候,有几个挂着副职的坐不住了,嘟囔着说自己喜欢看的电视连续剧也怕播放完了,就想走。就在大家吵吵嚷嚷着,会计赵庚子睁开惺忪睡眼,咳嗽了几句,看着大家都回了头看自己的时候,他才慢悠悠的说,这可难啥么?我们村现在也不在乎挣那个名次了,再说,就是挣上个第一,那也没用,县上也不会因为红火闹的好给我们什么实质上的奖励,现在既然不在乎,那么村主任说的也对,有才说的也有道理,解决这个问题,我看这样最好了,高跷也真是太高了,与其老那样放在库房里,不如把下面锯上一截,这样,那一摊子烂东西也派上了用场,镇上的任务我们也就对付着完成了。说完了,他又眯上了眼,在等着大家讨论。

说实话,自从实行了生产责任制,老百姓的经济生活着实是提高了不少,可是随之而来,大家的精神生活和相互交流却日渐乏味稀少了,好像都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没有了合作化时期的快乐。那个时候,人们白天劳作一天,晚上还加班,凑一点空闲时间,那大家就会集中起来自娱自乐。

许是大家对这事本没有什么热情,许是大家真的觉得这是个好注意,听完了会计的话,大家就积极附和着表示赞同。看看大家没有什么新的想法,再看看大家哈欠张嘴的样子,村主任感觉很是失望,就把手上的半支烟扔到了地上,说,既然大家都赞同老赵这个意见,那咱们就长会短开,这么定下来吧。可是大家召集起来也不容易,我看今天晚上咱们就口头先安排一下下一步的工作吧。说着,他转过来看着有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看着安排吧。

有才正在把手上的两支烟往一块接,一听村主任叫自己安排工作,有点受宠若惊,忙把手上的烟卷放到了桌子上,朝四周看了看大家,说,这么大的事,我可安排不了,再说了,在座的都是咱们村的头头脑脑,大家安排我还行,叫我安排……

话还没有说完,村主任张武治就打断了,说,俅,什么头头脑脑的,晚上和老婆睡觉的时候脱了裤子都一个德行,安排吧!

说句老实话,自己就一个民兵连长,在蒲柳村里,用他自己的话说,最多就是村主任的一个屁,村主任指到哪里他就打到哪里,什么时候有过自己说话的权力了?就是村委会其他的人,再小的官也比屁大,所以,有才看了看村主任,再看了看其他人,还真就是安排不下去,沉了一会,他对着村主任张武治说,还是算了,逢年过节的,我看大家都不清闲,还是我直接去组织吧!就是你给老保管打个招呼,叫他把库房的钥匙给我就行。

其实,村主任张武治叫有才安排这样的事,也有他的想法,他知道,要是自己直接安排,很容易分配不公,而且他也知道大家都不想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那样就难免大家对自己有意见,他把这样烧手的事让给有才安排,既放松了自己的脑神经,也免得了大家把矛头指向自己;再说了,就是有才安排不当,谁有个意见啥的,看着是自己给的权力,估计也就不吱声了,就算敢说出来,那自己也可以起个缓冲作用,把事情解决了。村主任张武治想的很多,可是没想到有才却一个人把闹红火的事包揽了起来,自然欢喜,当然,这也是大家求之不得的事,所以很快,村主任张武治就宣布散会,最后补充了说,既然这样,大家都要体谅有才的难处,如果需要,大家就都给他帮帮忙。散会。

其实,村主任张武治这最后一句话也算是对有才的安慰,他知道,一旦散会了,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也不会有人插半只脚进来的。

有才之所以自己一人把闹红火的事包揽下来,除了有自知之明,怕自己说的话连村主任的屁都不如外,那就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自己也是个好热闹的人,喜欢人多,喜欢红火。说起来这要归功于有才他那已经死去的娘,他娘年轻的时候就是那样,每年元宵节闹红火,都要拿出看家本事,扮相戏曲《拾玉镯》里的丑旦媒婆,嘴角用墨汁点个榆钱大小的黑痣,做作起来很有趣味,在河东一带很有名气,往往是蒲柳村还在排练的时候,就有外村的急性子早早来看有才娘的表演了,更有甚者,看完了表演还是要跟上了她,等到她回家洗去了脸上的粉彩,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才肯离开蒲柳村回家去。所以,虽然现在老人家已经离开人世多年了,但是,受他娘的影响,有才对闹红火也是情有独钟,持续至今。

到了家,有才也没顾上看电视,就和媳妇商量着闹红火的人选,谁知道老婆正看到热闹处,听了有才的话,嫌他啰嗦,就用遥控把电视的音量调的老大,扭过了身。

可是有才正在兴头上,就走过去把电视关了,转过来还是问,老婆你说,咱们这个村,现在还在家的,都有谁还能踩了高跷?

有才老婆看有才关了电视,立马来气了,用手指到了有才的脸上,骂,你咋和你那死去的娘一个德行?过自己的日月不会,把家都折腾得快成了古迹文物了,可一说闹红火就张牙舞爪起来,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不?你看看,咱们村还有这样烂的家没有?就说人家五女吧,虽说和咱们女儿过了几天离了,我对他有意见,可凭心而论,我看啊,是女儿她没福气,那是个实在能过日子的人,会做事,也不张狂,哪里像你,连一点脑子都没有,就知道瞎折腾。

有才一听老婆的话,马上就象泄气的皮球,软榻了下来,战战兢兢的对老婆说,你不知道啊,老婆,我能挤到村委会,那也就是我这脾气好,说难听点,是别人都能指派了我,要没这点城府,我早叫别人挤兑出来了。再说了,你知道,我这在大队混了半辈子的人,你叫我象五女一样去吃苦,那你还不是直接把我送去看蟠桃园了?在大队这里上点心,多少有几个工资,还能时不时的到外面饭店打个牙祭,你可有什么不高兴的?

说实话,有才老婆也知道,自己男人混在了村委会,那也是自己脸上的光彩,象前几年,门前门后的,谁见了自己都是一幅笑脸,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也都落不下请她和有才到场,自己当然也风光得意。可是这两年开始,中央的政策向三农倾斜,大家的日子是都过得活泛了,红砖新瓦的都盖起了新房子,有才老婆才感觉有了压力,见了人也就不那么得意了。现在听有才那满肚子的苦水,她也知道,有才那就是死狗扶不上墙了,便叹了一口气,也无心看电视,就脱了衣服睡去了。

有才的冲天热情叫老婆泼了一瓢冷水,自然也是凉了下来,无心再说闹红火的事,脱了衣服,钻进老婆的被子里,好话说了几簸箩,安抚着生气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