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搂着月晓玲在床上睡过一觉后,吴愧仁对女人的感觉发生了质的变化。过去他和蛮女的肌肤相触,留下的是恐怖和妒恨,现在与月晓玲魈魂后,身心怀念温柔和快乐。他想:和一个心仪的女人睡在同张床上与一个人睡寡觉相比,完全两个世界。怪不得那些七老八十三,断脚、缺手,傻儿、弱智都想结婚哟。尤其是躯体丰满,肌肤细嫩光滑,善解人意,炽热如火,懂得呼吸协调,肢体配合得月晓玲,想起就痒酥酥的,似乎她温湿的热气,暖暖的体香随时在脸颊、胸部、四肢缭绕。现在多了一道躺在床上思念的程序。他不止一次盯着天花板想:去把月晓玲约出来,最好是单独在房间耍,如果说天天和月晓玲睡在一起,也不枉来人世间走一回!
退乘回来,吴愧仁一有空就往月晓玲那里钻,稍微有点机会就关门去搂月晓玲,有几回刚关上门还没干事,就有人来嘣地敲门,大声来告诉月晓晓玲有几个老客户来订餐,同不同意;再次把门关上,人还没挨拢,又有人在外面高叫月晓玲的名字,问她明天到底要多少新鲜蔬菜?更有甚者,譬如对面门的“心疯大姐”,一看到吴愧仁钻入月晓玲的屋就放声歌唱,载歌载舞,时不时地嘣嘣敲打房门,外面的人围成一团起哄寻乐子,里头的人做贼一般,受到严重音浪干扰,哪有心思干哪个?吴愧仁给月晓玲下死命令下次退乘出去耍。
到外面耍,也并非吴愧仁想象得那么随心所欲,好事连连:租一间午休房吗?钱贵不说,还必须拿出两人的身份证,一看不是住在一个地址,就要受点思想教育,说什么年纪轻轻的,怎么能乱来?同时还要加倍给钱;如果说在森林浓荫下,伴着天地之灵气共同欢乐,花可笑,草可喜,可有些小动物就安逸了:一次两人刚把一张大塑料布铺在茂密的草地上,手、脚、躯体才靠在一起,一条菜花蛇就从一棵树蔸下爬出来,阴悄悄地向两人梭来,吓得天生怕蛇的月晓玲大叫一声,差点昏死过去了,从此,不管吴愧仁嘴巴说出泡子,月晓玲坚决拒绝去森林草笼笼里耍了。还有一次两人走到一个景点的洞里,黑幽幽的,吴愧仁兴起抱住月晓玲又摸又啃,手还去了解她的腰带,这时带红袖笼的协警电筒光刷地亮了,两人三魂吓出窍二魂,急急解释我们是耍朋友,不是坏人。协警说:“我没说你们是坏人?看你们岁数也不小了,再激动疯狂在自己家里嘛,不要像那些毛头小伙学外国人在那里都在啃,那里都在搞,中国人习惯要含蓄,内敛。”
两人不住地点头。
男女间心甘情愿的事,对成熟健康的月晓玲来说希望天长地久。但她讨厌偷鸡摸,特别是几次出格惊险后,她心跳得特别厉害:想见吴愧仁,又怕见吴愧仁,喜欢和吴愧仁在一起,又怕和他在一起,尤其怕独立地在一起,干柴见了火双方难控制,自己体内发生变化怎么办?真出点什么事情,脸往哪里搁?因此尽量避免和吴愧仁单独接触。吴愧仁以为她变心了,对他产生厌恶感,偏偏想方设法和她在一起。月晓玲放下脸对吴愧仁说:“没正式办结婚登记手续,没找到房子,不要来找我。”
吴愧仁嬉皮笑脸地说:“我们去办手续,我们去找房子啊。”说着粗壮有力的胳膊还是把月晓玲抱离了地面。
月晓玲甚至怀念两人没有性行为的以前情景,彬彬有礼地摆谈,清清淡淡的思念,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让人回味半天。女人走到现在这一步,想回头都没办法了。她时悔时恨时甜!正大光明的恋爱,男女大龄青年的自由结合,怎么就变得做贼一般呢?一次两人终于找到了答案:缺乏属于二人世界的房子;就是把结婚手续办了,没有房子也是空了吹;不住在一起叫啥子结婚,那种结婚有多少实际意义?
去租一间房子吧?问了不晓得好多人,回答说好多年没建造房子了,娃儿从一个变成两个,从小娃长变成大人,哪有房子租给你哟?
铁路单位的人只有找铁路组织了。不善于和领导接触的吴愧仁自从有要房子想法后,一改常态,他见了车队长、车间主任、段长先是点头笑,然后把自己特意准备的好烟递上,再述说自己的困难,把住房申请书恭恭敬敬递在领导手上,请领导帮助解决一套能住下两个人的房子,哪怕一间房,没厨房、厕所、晒台,窄点也行,只要能摆下张床。没有哪个领导不说吴愧仁该结婚了,该安家了,该分房子了;没有哪个领导不说吴愧仁是生产肯干,提得起,放得下,是顶呱呱开火车的好手;没得那哪个领导不讲有房子分的时候,不管在什么场合、什么会上,都要提出来吴愧仁的分房问题,帮助说话,有的信誓旦旦用人格保证,用党性担保,甚至于发毒誓。吴愧仁非常地感动,觉得这么多年没白干没白活,这样多的领导都理解,都关心,都愿意帮忙。虽然几个月过去了,仍然原地踏步,没半点实质性收获,他却对组织对领导没埋怨没牢骚。没隔多久,一个无儿无女的退休工人逝世,他老伴比他死得更早,空出的房子进行调整分配;吴愧仁喜滋滋赶去问领导:“这次该分给我了吧。”
领导说:“房子已经分给了油坊的马跛子,他车上被压断腿,一家三住在路边搭的棚里,暴风雨摧塌过三次。”
吴愧仁认得马跛子,经常同情地在远处给他带点相宜菜什么的。他没开腔了,只说了句下次一定要考虑我哟!额头皱成结,心头沉得快下雨。
在吴愧仁向房子发起进攻的时候,月晓玲也没闲着,她向来来往往的人打听在机务段领导中那个领导在分房中最关键,说话最算数,就主动向那个领导靠拢,碰到老远笑嘻嘻打招呼,没的话找话说,特别关注领导的住址和家属,煮点东坡肘子啦,卤起鸡脚板、鸭脚板主动送去,如果他们到小店吃东西更是上宾相待,东西端最好的,钱算最少的,甚至于赔本都愿意干。时间久了那个分房说话最算数的领导寻思月晓玲的这样殷勤肯定有什么企求,就问了她。
月晓玲早就盼望他问话了,就说:“自己是货车司机吴愧仁的女朋友,现在岁数老大不小了,要结婚可没有房子,领导能不能帮下忙。”
领导的回答像歌声一样动听悠扬,像春天的草莓一样饱满清甜,像水中鱼儿一样圆滑,象火山灰一样细密炽热,说得月晓玲沸腾满腔情,汹涌女儿泪;然而冷静地细想领导的话,确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遥远,象夜风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是希望?憧憬?机遇?发展,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空空洞洞,缥缥缈缈:好像可能发生,或者曾经发生过,好像根本发生不了,或者很久以后会发生。聪明地月晓玲越想越犯难,越想越糊涂,越想越觉得自己智商低下,佩服领导确实高人一等,比自己强百倍千倍,要不然怎么会是领导,而且是说话最关键最算数的领导。
吴贵生为儿子结婚分房的事情亲自出马了,他使用老革命影响力,找到徒弟领导,直来直去叫帮这个忙,徒弟领导把他送出办公室,一再表示,能使千斤力不会使九百九。
一天吴愧仁退乘后,车队长把他留下来说有事找他,叫他帮助车队写一个安全生产的总结。以前这类事情吴愧仁是不动笔的,不是他不能写,是他写的东西完全不对队长的思路。这回队长看准了吴愧仁的变化,叫他写,他百依百顺,不管怎么改都行,只要领导满意。事完后,队长郑重其事地对他说,经组织研究决定,机务段这次公路边新修的楼房,分配只有你的一套,当然是没有公布的,绝对内部可靠消息。
从不和吴愧仁开玩笑的车队长这次肯定不是开玩笑,吴愧仁把感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当吴愧仁回到家里宣布这一消息时,家里的人一点不感到惊喜,因为吴贵生和月晓玲早已从其他管道得到同样的信息。
从那以后,吴家人,无论大人小孩,有时间都喜欢往机务段新修家属楼的公路边跑,灰色的砖头一层层地彻,附近的树木、电线杆矮了下去,水泥地板慢慢地往上垒,然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楼房修到第四层吧,或者是修到三层半,运输钢筋的机械塔吊停止了转动,接着是搅拌水泥的机器也不响了,再就是上楼去修房的工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干脆就像死一般地停了下来,工地大门紧闭,只有一个老者和一只狗在门边无力地打望。
为什么停止建房?包括吴家大人小孩在内的一群群人多次围在建房周围起哄,问这问那?呜嘘呐喊;关注的人群涌到机务段办公大楼,包围了能见着的领导,指指点点,闹闹嚷嚷,质问停止建房的原因?东一个解释,西一个说法;问者不相信,问者不明白,问者很反感,问者特愤怒!但是不得不接受已成的现实:修建房屋的包工老板卷起钱人间蒸发了。
一天,机务段分房说话最关键最管用的那位领导在食店门口向月晓玲招手,示意她出来有话说。
原来这位关键领导有了个好主意:有个年轻职工想调房,从楼脚调到楼上,用三间调两间。如果说吴家愿意的话,就解决眼前困难了:两个两口子各住一间,还有一间袁野住,另外房子外面是一个很宽的平坝子,有发展前途。
月晓玲对那位领导千恩万谢,只是差点没跪下磕头了。那位领导说不要谢我,办得到该办,办不到没法办,能办不办就是混蛋!
月晓玲把这一消息告诉家人,大家都觉得是解决眼前困难最及时最有效办法。正好租房子给月晓玲的那位房主见她生意好,心怀妒忌,单方面终止了租房合同,限她一个月内搬出。月晓玲想把房子调换后,就在房外面用牛毛毡、砖瓦搭个偏棚,照样可以做生意,真是一举三得。
由于是手握重权的关键领导牵线搭桥调房子,一切非常顺利。吴愧仁办结婚手续、收养子女的事,也一路绿灯通行。只是袁野改名字费脑筋。
吴贵生说,要改名,我建议由愧仁儿提个意见。我们吴家几辈人都信奉一个生存原则,人生在世,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我吴贵生的名字是我的父亲取的,意思叫我活在世上疾恶如仇,勤奋努力,珍惜生命,无愧于一生。吴愧仁的名字是我取的,意思叫他记住,人活在世上,任何时候都要有良心良知,像个人。现在袁野的改名应由他父亲吴愧仁说了。
吴愧仁想了会说,就叫他吴愧星吧。愦是愧的谐音,星是心的谐音。吴愦星,也就是无愧于心,继承了吴家家风;另一层意思,愦是糊涂混乱意思。在社会越来越发达的现在,选择多,诱惑多,希望儿子长大后,不管当官,还是做工人,都不糊涂,不昏迷,做官就做个堂堂正正、廉洁好官,做工人,就做个勤劳敬业好学善良的好工人,这也就无愧于人,不失吴家风范。全家人拍手赞同。从此袁野改名字为吴愦星
不晓得是吴家的祖坟没埋好,还是命中带有灾难。吴家找人在院坝搭偏棚过日子的时候,铁路分局土地办公室副主任黄旺发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此人生得矮胖肥短,眼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耸得高高的,除了顶头上司外,看人一律斜视,他过去给局长开小车,时间久了感情上浓得划不开,就叫他选个办公室享受点干部待遇。他识字不多,可耳濡目染官场一套颇有心得:大权压小权,实权压虚权,近权压远权,有权压无权,有权不用权,等于没得权,不怕没得钱,只怕没有权。他常在铁路管辖区悠转,深入基层,发挥权力最大效益。他看到吴家指挥工人在路边的平坝搭房屋偏偏,感到一阵狂喜:老天爷送机会来了,不死死抓住就是天生的傻蛋,立即威风凛凛地挺着圆肚上前喝声:“谁叫你们在铁路管的国家土地上乱搭乱建?”
吴贵生见来人有些眼熟,想了会儿,终于记起了是人称“土地菩萨”别名“土王八”的分局干部,急忙笑道:“黄主任,你亲临基层,深入现场,欢迎指导,敬请批评。”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土王八”根本不看吴贵生,叉着肥腰,放大声量道:“你们私自建造房屋,违规违章,强占国家土地,目无法纪,胆大妄为,知道不?”上耸的眼皮发红变紫,唾沫喷了对面人一脸。
吴贵生笑着解释申诉困难,并把一支高档烟递了过去,给对方点上火,“土王八”声音小了点,但仍然公事公办的腔调:“你们不能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做事讲规矩,办事要手续。”
月晓玲闻声,心里一转,回到屋里拿出个硬壳纸烟盒,递到“土王八”手上,并随意地打开盖子,凑到他面前说:“拿去消遣抽得耍。”打开盖子的烟盒露出一卷钞票。
“土王八”赶紧一把接过烟盒,脸上乌云转睛,声音平和起来,道:“有困难找组织是对的,你们赶紧来办个手续,不然抓到起要重罚哟。”他眼睛狡诈地在月晓玲脸上转悠,“当然,能不能办是另一回事了,国家有规定嘛。”
就在这时坡上面传来高喊声:“黄主任,你要会见的人找到了”。
……
过了两天,偏偏屋完工了,月晓玲把屋内草草地收拾后,就提着烟酒去找“土王八”。
聪明地月晓玲很快就弄来“土王八”的电话,先联系。“土王八”一听是个娇柔的女音,马上来劲了,问:“有什么事?是哪一位?”
月晓玲嗲声嗲气地说:“怎么贵人多忘事,前几天,你到铁路三村来检查工作,不是有人送你一包红壳子烟吗,你想起来是谁了?”
哦,哦!“土王八”想起装三张百元钞票的烟盒,真是个懂得起的女人,决不轻易放过。故意一本正经地道:“我很忙,有什么事,快说……哦,你们搭的那个偏偏屋要来办手续啰。”
“我就是来找你办手续的呀,可我怕见官,怕上你们铁路的大衙门啊,你能不能深入现场办公哇。我还准备得有烟,并且备有好酒。”
“为群众服务应该吗,为基层群众服务跑断腿,我也乐意。”月晓玲耳边响起得意的哈哈声,于是两人在电话里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在《空了吹》娱乐城外厅两人见面后,月晓玲送上份不薄的礼,便问:“等到你下批文了哟?”
“哪敢给你批文?知法犯法敢么,傻儿才那么做。”“土王八”悄声说:“如果有人问你搭的偏偏有手续没得,你就说在办,在我这里办。我在给你办手续,看哪个还有胆子问?据我经验,只要我不问你搭偏偏的手续,十有八九就再没人问了。”
此时娱乐城舞厅的音乐猛雷似的突然响起来,震得地皮颤抖,“土王八”好像注了兴奋剂一般,从坐位上弹起,眉目放光,耸起得上眼皮内荡漾满满的春水,腰、脚也开始扭动起来,他礼貌地向月晓玲笑笑,弯腰道:“请你赏光一曲吧”
月晓玲轻松地笑着,说:“对不起,黄主任,我今天有事。”她见“土王八”一脸不高兴,赶忙转个弯鼓足勇气说:“再有呢,女人……真有点身不由己。”话后她向红幕布前招了招手,过来三个二十岁出头的伴舞女,摸出一沓钱递给其中的一个说:“晓红,今天黄老板就交给你了,耍不好,玩不尽兴,我找你算账。并拍拍她的俏肩,好好地替姐姐陪陪,以后有甜果子你吃。”
“晓得,月姐,我们办事你就放心吧。”“是不是?黄哥!”边说边把粉饰的脸蛋向“土王八”挨了一下,旁边的两人早伸出秀手缠绕住“土王八”的肥粗腰。“土王八”顺势张开双臂把二位女性搂进怀里,几个人跌跌撞撞陷入灯光昏暗的舞池。
天老爷善解人意,一场暴雨后,暑气消散了许多,天空湛蓝,几朵白云在空中浮动,阳光从云后射出来,云边开始变黄,变红,变亮,闪出一缕缕紫红的光;久违的凉意顽强地占领四野,葱郁的树木和艳丽的鲜花被雨水冲掉灰尘后更加端庄矜持,大口地吐出清爽的气息。吴愧仁和月晓玲结婚庆典在家属大楼底楼旁边的院坝举行。
吴愧仁坚持扯了结婚证就行了,不要搞什么仪式,可他的父母和月晓玲不同意,说人生在世该乐则乐该喜则喜,光光明明做人,大大方方做事。经过协商,仪式从简。80年代初,新的发展才起步,没有那么多的奢侈和讲究,知道信息的亲戚、朋友、同事围坐在一起,吃肉喝酒请菜,啃鸭脚板、鹅颈子,嚼兔脑壳,划拳猜子,乌嘘呐喊,七吼八叫,酒过三巡,喝得兴起的人高喊:“吴愧仁、月晓玲来一个,来一个……”
吴愧仁红着脸朝着二蛮子吼:“你娃小心点,莫遭骨头卡了喉咙。”
月晓玲要往屋里钻,被几个工友拦住了。二蛮子扔掉手里的卤鸡腿骨头,手背在嘴上抹了一下,翻过手掌,指头停在嘴上,同时嘴里发出哧的一声长响,来一个——这个。一阵掌声过后,浪潮似的反复着,“来一个,吴愧仁!来一个,月晓玲!”性急得还把两人从两端往中间推。吴愧仁没法了,在一遍又一遍地声浪里,把厚实的嘴唇向月晓玲圆脸伸过去……
客人散尽后,吴贵生老两口把儿子、媳妇、孙子叫到堂屋中,说有重要的事讲。
自从吴愧仁、月晓玲扯了结婚证,袁野就改口了,爸爸、妈妈、爷爷、婆婆地叫得清甜,旁边人看了眼红,尤其是袁野的小伙伴俏俏羡慕得差点儿哭了,她仍然在田野里挖耳根、捡野菜头,一双脚划出无数的小口,而现在的袁野,不,现在的吴愦星,穿得干干净净,布鞋、胶鞋、皮鞋,脚上的鞋子不断时新变换,衣服包里经常放着糖果和小人书。那个村主任也来看过吴愦星两次,说他的亲生妈妈、爸爸在阴间保佑他,让他遇上世上难得的好人善人。
此时,吴愦星把茶水端到父母、婆婆爷爷面前后,笑望爷爷,只见爷爷从里屋拿出一个紫黑色小木箱,从腰间一大串钥匙中选出一把,开了好久才把小木箱的锁打开,然后从箱里面拿出一个红绸缎包裹着的四方形黄盒子,打开黄盒子,里面白丝绸包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打开看,一个闪着淡绿色光的 玉质宝贝展现眼前,吴贵生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在手上,眯缝眼细细地看了看,递给妻子杨莲,她看了会儿又把宝物递给老伴,他小心地用白绸把宝贝轻轻地擦了擦,手拿宝贝:“愧仁儿,晓玲媳妇,这是你们外祖祖传下来的。他望了下妻子又继续说:“你妈妈出身书香门第,一家人痛恨反动派残忍,倾向共产党,被灭门抄家,幸好她在亲戚家耍才躲过劫难,事后从屋底深藏处拿出此宝。我参加二七大罢工后与她患难相识;别说,老天爷真有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家的祖训和你妈的家的祖训类似相同。你们看?”
吴愧仁从父亲手中接过宝贝细看,飞鸟展翅状,沉重厚实,宝贝一面上方左端铸仁字,右端铸智字,中间一行四字:无愧于心;宝贝另一面上方左端铸忠字,右端铸恕字,中间一行四字:无愧于人。吴愧仁用手轻轻地摸了摸,递给月晓玲。她看后,问:“这宝贝叫啥名?”
母亲说,它叫“鸿鹄牒”, 鸿鹄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人们喊的天鹅,常喻志向高远的人。牒就是文书意思。你们看此宝的整体造型像不像一只飞起的天鹅,它头朝天,眼望前方,无惧无怨,展翅飞翔。
看者不住点头。
“宝贝上的字啥意思呢?”月晓玲又问。
“这恕字吗……”母亲正要开口,吴贵生打断她的话,说:“你先别说,叫愧仁解释一下,他读书不少,前几天,我看他还在翻孔子的《论语》,老子的《道德经》,看他的悟性如何?”
吴愧仁从月晓玲手中拿回宝贝认真地再看了一遍,说:“说得不对处,望二老指正。恕,我理解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你自个儿不想干的事,就不要强迫别人干。忠恕,简单地说,就是做好自己,也要想着别人。光想自己的人,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光想别人的人,是不现实的人,只有做到想自己,又想别人的人,才是现实中的活人。”他翻过宝牌的另一面说:“仁,就是爱人,智就是了解人。一个人做到了爱人了解人,他的内心就特别地强大,应天理,顺大道。具有仁、智品质的人就是无愧于心的人。”
吴愧仁说完望着父母,两人点点头称是。
接着母亲杨莲讲述了宝贝的由来:杨莲的父亲是清朝未代举人信佛教,杨莲母亲的生在富豪世家信道教,杨莲的父母饱读经书后深知:佛教的禅意和道教的大道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时不在,无所不在,左右人的思想和灵魂。两位老人想,现在时代变化发展快,要后人信佛教、道教,是苛刻后人,非明智之举,很难做到。两位老人最后定下“无愧于心,无愧于人”为吴家祖训。这简单八个字,仿佛蕴藏了禅意和道韵,像梦又不是梦,只要用心领会,努力实践,是完全能做到的。因此两位老人购来陕西和田碧玉,制成“鸿鹄牒”,代代相传。
听完关于“鸿鹄牒”大段讲解,月晓玲似懂非懂,仍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她哪里接触过这些?心里道:这样仁,哪样智,这样忠,哪样恕,看不见!摸不着!有何用?现在市场经济挣钱多为大哥,有钱就有一切。说俗点,你吴愧仁不是一个月有千多块钱垫底,日子哪有恁好过?如果说你是一个收入没保证的瘪三,再英俊张脸,我会跟着你?做梦吧!想着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睛眯缝起来。——然而一种新奇神的理念无声无形地悄悄地埋进她记忆点上和意识深处,天长日久,不知不觉地融入灵魂和血液之中。
吴贵生说:“愧仁,这个宝贝就交你两口子保管,今晚就算传个家了。”
吴愧仁抱着宝贝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它放在了自己认为最妥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