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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回到北京去下川2

考古发掘工作太累人了。每日得上山下山,整天风里雨里地在野外工作,是个费脑力加体力的重活儿。有些局外的干部那时候都讥笑我们“远看像个烧窑的,近看像些挖壕的”。生活中没油、没肉、没菜还不要紧,天天吃高粱土豆,那么大的劳动量,人的肠胃确实受不了。不过,他们当地小伙子还觉得这种伙食比他们家里好得多,吃得很香,也很乐观。像我们这些吃惯了麦面馒头和面条的关中人,根本就忍受不了这种生活,那些习惯吃大米的南方人就更受不了了。

最后,经过交涉,当地粮站给考古队“优待”了很多,供应的面粉尽管不怎么白,份额搭配标准起码是多了些麦面。

我们的宿舍,睡的是自己用木板支的床,木板是借老乡的,有薄有厚,根本支不平。加上被盖褥很薄,咋样躺着都不舒服。办公画图用的桌子,都是老百姓家里很粗糙的榆木桌子,上边全是小槽,画图铅笔的笔尖常常被折断,闹得人很憋气。坐的凳子腿也不稳,晚上写资料点的还是煤油灯,熏得人第二天鼻孔都是黑的。

记得有一年过“建军节”,组里想为大家改善一次生活,派车到长治买肉。回来的路上,到了沁水县城却下起了大雨,汽车上不了山。天气很热,肉就有些变味,炊事员只能在县城找地方把肉煮熟撒着盐存放,又等了几天,送到了发掘工地,用那肉蒸出的包子连林场的狗都不吃……面对艰苦环境,很多人就有怨言。没办法,作为一个“老野外”,我能理解这一切,就先去拿了两个包子,大家才不作声都领了饭。

说到野外考古工作的苦楚,那真是一言难尽。自己受苦不算,还得害累家庭。那个时候,我的三个儿子都在上学,爱人在中学做教师,我这一离开,七八岁的孩子不但没大人管,就那么点孩子,还都替妈妈操心,不但自己得学会洗衣服,还得学着生煤炉子做饭。第一年,我们在山西下川做了一个初步的考察,在“富裕河圪梁”发掘的地方比较大,目的是为了训练人员。主要活动点有舜王坪、下川盆地,重点是在下川盆地。那是一块大概有五六十亩大小的小盆地,文化堆积有五六米厚。当时,我们北京的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来了五六个人,山西大约有十五六个人左右,另外各地市也派来了一些干部。从这个时期开始,我已经负责发掘方面的具体事情了。

第二年,这里开了四个工地。北京的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做主要工作,山西做辅助工作。

我主要负责田野工作的筹划和解决一些技术问题,但那时我还没有明确职务。我也不考虑那些,一有空就到工地上自主地干自己爱干的活路。除了下川盆地,还有许王坪(隋王坪),堆积都很厚,这些点我都亲自跑去过。尤其是隋王坪,看起来像是平原。在三思崖也开了一个工地,距离我们居住的地方有好几里路,我们就住在当地公社。那里深沟中有些洞穴,我们“额外”地去调查和发掘了几个,有文化堆积,但是没发现人骨。第三年,三思崖的发掘才全面展开。首先看里面有没有人骨、有没有壁画等。一共发掘了两个崖,里面有文化遗物,但是没有古代壁画。在三思崖的一个坑中,发现了几片仰韶陶片,由于不是很典型,后来没有对这些陶片追根问底。由于工作量太大,后面还有山,山上还有一些洞,都没有做细致的调查。我自己猜想,这些洞穴可能都有原始人居住的痕迹。

第四年,我们还去看了一下。发现的东西很多,堆积厚一米到一米五,出了大量的碎石片。奇怪的是,那地方土的堆积为灰色。我们最初以为这些是原始人烧过的灰,后来才搞清这是当地的一种自然土。

当时,那里一共是六个工地。我们顺着山梁子上去,一路发现的东西很多。那一片地域,是三县共有的地方比较险要,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曾经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小型飞机场。那座山上就和大草原一样,四边都很陡峭,是晋东南的一个军事要地。

这次发掘的东西,都送到了北京,在北京整理,编成稿,费了很多事情。这三年花费很大,培养了很多人才。

虽然圈外人多对下川遗址、白家村遗址不熟悉,但我一直认为,它们和半坡一样,学术价值很高。从这个层面上讲,半坡、下川和白家村遗址的发掘结果,都是中国考古史上非常有影响的大手笔,为中国彩陶的起源研究和种粟农业的起源提供了坚实的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