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山坡上的那间养鸡棚里还忽明忽暗地闪亮着一盏灯光。
狗三手里拎着一个酒瓶子,醉醺醺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晃动着……
他和往常一样,是想去那间养鸡棚里找老实疙瘩鸭溪松去赊10个鸡蛋,好做明天的下酒菜。说是去赊,倒不如说是去骗,去诈,或者是去讹,更为恰当。因为狗三吃老实疙瘩家的鸡蛋就像吃自己家里的鸡蛋一样,从来就不给钱。
灯光缥缥缈缈地摇曳着,忽明忽灭……狗三的心也缥缥缈缈地摇曳着,忽明忽灭……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烁出老实疙瘩鸭溪松的女儿鸭娥的身影。
鸭娥今年刚满十八岁,在县城读高中,那小模样儿长得,不论是哪个男人看上一眼,心儿都会震颤,都会发抖!都会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麻木在当地,半天动弹不得。
狗三想到这里,口水不住地往下咽。把三元钱一斤的散装地瓜干老烧酒的酒瓶子的屁股高高地举起,脖子一扬,狠狠地猛灌了一口:“孬驴,(是狗三的口头禅,并非骂人)这么个老实疙瘩,人长得像个冬瓜,却能养出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妮子来!要是能给我……我……我……做……做老婆……”老婆二字刚一出口,脚下一滑,身体趔趄了一下,好像被石头绊了一跤,也好像被小鬼推了一把,摔倒在地。那只酒瓶子脱手而出“呯”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狗三的膝盖被摔得钻心的痛。
狗三嗜酒如命,顾不得膝盖的疼痛,急忙俯下身体,摸着黑,用鼻孔像狗一样地嗅着酒的香气在地上用舌头舔了起来……
酒水很快便被干旱的土地吸了个精光,渗入地下,狗三只啃到了一口潮湿的泥土。而最令他生气的却是嘴唇被酒瓶的碎玻璃渣子给划破了两处伤口,弄得两个嘴角鲜血淋淋。
“孬驴,白白地把一瓶酒给糟蹋了!”狗三心疼那瓶酒,火上心头。
夜,漆黑。四处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一点动静。只有一只猫头鹰“哈哈”地大笑了两声,向远处飞去,似乎在嘲笑狗三。
狗三弯腰欲摸块石头痛击猫头鹰,却不料想一下子又抓在了一滩新鲜的牛粪上,指头上臭烘烘的:“孬驴,”狗三甩了甩指头,愤怒极了,接连骂了三声孬驴。那三句孬驴,骂得特别的狠,特别的凶,特别的响亮。但骂完了之后,狗三却又不知道在骂谁,骂谁呢?猫头鹰哈哈地大笑着飞走了,四处再也没有一个能听得见他骂声的活物。“孬驴,”狗三又骂了一句。不管骂谁,狗三喝醉了酒,总是要骂人的。即使没有人可骂,哪怕是骂自己也行!狗三终于找到了挨骂的对象,不由地抬起了手臂对着自己还在流血的嘴巴“啪!”“啪!”地接连扇打了自己两个响亮的巴掌骂:“孬驴,把一斤好酒都给洒了,明天没得酒喝,害起馋来,莫非去喝马尿不成?”
马尿?一提起马尿,狗三的脑海里立即又闪现出白天在牲口市场上所见到的一幕。那是一匹膘肥体壮的骡子,可猫四偏偏却说那是一匹马,二人争吵不休。这时,有人牵来了一头驴,那头驴长得精瘦,那骡子到底是马配驴生的,还是驴配马生的呢?
狗三和猫四都是在牲口市场上给人家当经纪混饭吃的人,但却对马和骡子还有驴的生理和生殖知之甚少。他们两个人经常为马降骡子还是骡子降马争吵不休。(降,就是生的意思)
那骡子那个大,为何就不能生小骡子呢?可人们总有一句对骡子不恭的评语,说什么“骡子的那个啥是多余的!”狗三经常想,骡子那个怎么会是个多余的呢?他实在弄不明白,经常想一探究竟。
那头驴被人牵来的时候,猫四又说那头驴也是马。狗三说:“不是马,是驴!”二人争吵起来。狗三非常不服气,便跟猫四打起赌来说:“我要是赢了,你娶了媳妇让我先入洞房!”猫四结结巴巴地说:“好!我……我……要……要……是赢……赢了,你……你……娶……娶……娶了媳妇……也……也……得让……让……我,先……先……入洞房!”二人拍手打掌。
这时,有人真的牵来了一匹马。但这匹马不是卖的,而是来找配偶的。那匹马的主人牵着马走到了骡子的跟前弯腰看了一眼骡子,摇头叹息说:“可惜了,这么好,只可惜是头骡子!”牵马的人又走到了驴的跟前,对驴的主人说:“你这头驴太瘦了,能行吗?”
驴的主人非常生气地回答说:“给你家的配还怕驴瘦?”
二人因为语言表达的混乱,逻辑不通,吹胡子瞪眼睛地争吵起来。
狗三、猫四本来就是些游手好闲、爱凑热闹的人,见有人要打仗,便凑了上来。对马的主人说:“你家的马不就是想配种吗?怎么非要找那匹瘦驴呢?看,那匹骡子膘肥体壮的,一定可以!”
牵马的人和卖驴的人都哭笑不得,知道狗三和猫四是当地的两个泼皮,虽然出言不逊,但也不敢反驳。
狗三对牵马的人说:“你把马牵过来,先让骡子配,然后,再让驴配,不就得了!死心眼,两个死脑筋!”
牵马的人看了一眼狗三满脸的横肉,只好把马牵到了骡子的面前。骡子看了一眼发情期的牡马,惭愧地低下了头。
狗三非常的生气,上前踹了骡子一脚说:“你真不知好歹,这牡马多好,你却无动于衷,一点也不动心?”
牵马的人喃喃地说:“小哥,驴才是骡子的爹呢。”
狗三不高兴地说:“孬驴,管他谁是谁的爹呢,只要合适就能配!”随即又对卖驴的人说:“来,把你这头驴也牵过来,让他们试试!”
牵驴的人见是黑道上的狗三哪敢言语?只好把驴牵了过来。
狗三又嗨地一声,踹了那头驴一脚说:“孬驴,看你的了!”
那头驴虽然骨瘦如柴,但一看到发情期的牡马,立即兴奋地“喔——啊!”“喔——啊!”连声大叫起来。
狗三看拍手大叫:“有门!”
那头驴齉了齉鼻翼,不负众望。成功。
狗三鼓掌祝贺:“孬驴,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