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走到母亲身边,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亲切地问道:“妈,你是不是想起了野草?”
秀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你不让妈拾破烂,也不让妈在酒店干活,我闲得无聊只好出去逛街,今天我在作家协会门口看到他了。”
“妈,你去人家单位门口就不怕人家认出你来?”柳絮担心地说。
秀枝说:“我躲在暗处偷看,不会被他看到的。”
柳絮说:“妈,二十几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在想他?我早已打听过了,他从河源县回来就考上北疆大学了中文系,大学一毕业就和一个女同学结婚了,如今他是北疆省作家协会主席,他妻子是个诗人,他儿子已经到了日本去留学。妈,你怎么还是放不下他呀?”
秀枝说:“有些事你不知道,妈妈找他自然有妈妈的理由。”
“什么理由?虽然他和你是初恋,但是最终你嫁给了别人,逼得野草逃回省城,他恨你恨到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了,连考大学办户口还是偷偷回去办的,连你见都不见,你为什么还要去偷偷去看人家?”
“唉!我有我的难处。”秀枝边说边起身铺床,然后躺下。
柳絮见母亲神情悲伤也就不再说什么,不声不响地睡觉了。
秀枝拉灭电灯的同时叹了口气,身子却不住翻着烧饼。
柳絮推推母亲说:“妈,你要实在想见他的话,改天我把他约到咱们酒店来。你和他见一见,详细谈谈,把你们两个的感情纠葛也说一说,也许你会好受些。”
“谈什么?人家如今家庭美满,夫妻两个都是作家,我和人家的地位天壤之别,有什么好谈的?”秀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知道这些,你又何必到作家协会去偷偷看他呢?”
秀枝说:“分别二十几年了,我想看看他变样了没有。”
柳絮说:“那你感觉他怎么样?变样了没?”
秀枝说:“毕竟人到中年,没有当年那么精神了,可也变得更加风流倜傥,还是留着大背头,举止还是过去那么风度翩翩。”
柳絮说:“妈妈,你到底是恨他呢?还是仍然爱着他?”
秀枝说:“唉!我哪里还有爱的资格,除了恨还是恨,恨那个活疙泡柳四害了我一辈子。”
柳絮灵机一动对母亲说:“妈,红心楼大酒店开业典礼的时候我想邀请野草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秀枝把身子扭过来,对闺女说:“美丽,你和人家并不熟悉,为什么要邀请他?”
柳絮说:“妈,不要忘了我也是个业余作家,早在读高中时我的小说就在省刊上发表过,上了大学那会儿也发表过一些作品,只不过是用笔名发表的,没人知道我的真实名字。我若带着作品到作家协会邀请他,我估计他肯定会来的。”
秀枝听了一下急了,拉着电灯说:“美丽,你可千万不要邀请他来,我可不想让他知道咱们母女现在的情况。”
柳絮见母亲不同意只好说:“好吧!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不邀请他了。”
秀枝这才转过身睡了。
柳絮这天晚上彻底失眠了,过去的一些事情象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出现。她可能天生就是当作家的料,从小就善于想象,看到燕子在房檐下飞,她就想象自己是一只燕子满世界飞,还得找个伴儿比翼双飞,飞过田野、飞过树林、飞过黄河、飞过长江、飞到人间最美丽的地方去。上小学三年级时,一篇题为《燕子》的作文就成了班里的范文,她把燕子的尾巴比作剪刀,把它的活动描写得栩栩如生。之后她的作文几乎全是班里的范文,有的还出到学校的黑板报上,有的还被高年级拿去当范文。语文老师对她说:“柳絮,你是个人才,将来肯定能当作家。”柳絮记住了老师这句话,从此就暗暗地为此奋斗。上了初中她的文章就常在学校的小报上发表,同学们都很佩服和羡慕她。
李江曾经对柳絮说:“你的形象思维很丰富,是不是与你看闲书有关系?”
柳絮点心默认。
李江的话似乎有一定的道理。柳絮从上学开始就爱看书,最初是从看小人书开始,随着年龄的增长阅读书籍的范围加大,但读得最多的还是小说。到上高中时,她已经把身边能够找到的小说都读遍了,古今中外的名著见着就读,比如巴尔扎克、莎士比亚、列夫·托尔斯泰、雨果、歌德、普布金、马克吐温、高尔基、海明威、契可夫、海明威、福楼拜、大仲马、小仲马、奥斯托洛两斯基等外国大作家的作品她都读过,而且非常喜欢;中国作家的作品读得更多了,从古代的四大名著到现代文学和当代作家的作品,只要世面上有她就找来读。每到星期天就要到新华书店去买书。她喜欢读野草的小说,野草所出版的小说她一部也不放过,尽管她非常的恨他。母亲秀枝发现她买了不少野草的小说时,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夺去要烧,在她苦苦央求下那些书才幸免于难。
李江曾经对她说:“你这样读闲书会影响你的功课。”
柳絮回答说:“我从小读到现在了,你看我的学习成绩受影响了吗?应该说反而有助于我的学习。”
李江无语,点头承认。
柳絮上高三时还在学校创办了文学社,还办了一张叫《苗苗》的小报,吸引了全校所有喜欢文学的师生,他们纷纷加入进来。《苗苗》在学校火了起来,还向其他中学流传,还招来河源县电视台的记者采访。柳絮的名气大起来,前途是一片光辉灿烂。那时的李江围着她团团转,就怕她有一天突然从他身边飞走。李江不喜好文学却常常为柳絮买新出版的小说,他很会讨好她,知道她需要什么就帮她弄什么。柳絮和他是初恋,她真心的很爱他。高考之后,等待成绩公布是一段煎熬的日子,那些天他俩每天在一起,每每也喝些酒,有好几次喝醉后李江想要越轨,曾经把柳絮压在身下说:“美丽,我受不了啦!”
柳絮头脑却很清醒,她把他推下身去。柳絮何尝不想?受柳四和母亲秀枝的影响,她从十二岁开始就有了那种欲望,有时还很强烈,但她能克制自己。如果一个人的理智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那么这个人迟早要倒霉。柳絮读了那么多的书不能白读,她有自己的做人准则。她对李江说:“我迟早是你的,但不是现在。我要坚守贞操到新婚之夜。”
李江很生气地说:“将来和现在不一样吗?人家那些恋人都可以做,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当代年轻人都在试婚,初中开始就有了性行为,咱们恋爱都好多年了,为什么你总是不同意?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难道你能忍受得了?”
柳絮语重心长地说:“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再说什么避孕措施都没有,一但怀孕咋办?你还让不让我和你去上大学?”
李江很不高兴地跑了出去,半小时后带回来一盒避孕套,拿在柳絮面前让她看,眼睛望向她,急切地征求着她的意见。
柳絮一看就火了,把那些玩样儿夺过来扔进火炉里,那盒避孕套眨眼间变成了灰烬。
李江叹息一声仰在一旁,之后再也没提那种事。
柳絮和李江的爱情以悲剧告终。如今的李江已经有了新欢,那个叫郝晴的女同学几乎寸步不想离开李江。
就在红心楼大酒店就要开业的前两天,柳絮的题为《不是我的错》短篇小说发表在《北疆文学》刊物上,立即引起了反响。小说中的原型当然是柳絮,她把自己不幸遭遇毫不犹豫地写进小说,把她的爱和恨淋漓尽致地倾注在字里行间,把小说的主题却深深地隐藏在故事之中。小说的每个字每句话每个章节都是用血与泪写成的。女孩的处女血很纯洁亦很珍贵,但她不得不蘸着它和她的泪水一起溶于笔端。小说发表后很快被其他刊物转载,有评论家专门写文章赞扬了柳絮小说的成功之处。笔名‘红柳’就被一些文学爱好者记在了心上。当然也受到了当地刊物《北疆文学》的高度重视。
《北疆文学》是北疆省的省刊,在全国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主编金春带着薛兵、全琳和大地等编辑专门到红心楼走访柳絮,并且参观了红心楼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