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灿燝搓着手,面露难色:“他们认识我,要是被认出来,我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这点小事算什么?”何东虎从榻下摸出个黑布头套,往头上一套,声音顿时变得闷哑,“这样谁还认得?”
韩灿燝见头套遮住了大半张脸,连眉眼都藏在阴影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法子好。”
临走前,他掏出身上所有银钱递过去:“虎哥,这点先拿着用。事成之后,我再添一倍。”
“够意思!”何东虎拍着胸脯,“你放心,今晚保准让你得偿所愿。”
韩灿燝揣着怦怦直跳的心回了总坛。他料定,今晚焱炎和林楚楚必定会去青溪河——明天焱炎就要启程去青云武校,这是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光,热恋中的人绝不会错过。
草草扒了几口晚饭,他就溜到花房附近,躲在老槐树后盯着林楚楚家的小院。果然,戌时刚过,就见焱炎搂着楚楚的腰走出来,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往总坛后门的方向去了。
韩灿燝立刻抄近路奔向正门,在大榕树下找到了鬼鬼祟祟的小三。
“他们往后门去了,出了门就是林子。”他压低声音。
小三塞给他一个黑布头套:“你跟上,看准地方再来报信。”
韩灿燝把心一横,揣上头套,转身往回赶。他在这片林子长大,闭着眼都能摸到焱炎和楚楚常去的那片河滩——那里曾是三个孩子的乐园,后来成了他们二人的秘密基地,他跟踪过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像被火燎似的难受。
穿过密密匝匝的树林,果然在月下看到两个依偎的身影。焱炎正低头说着什么,楚楚仰着脸笑,月光洒在她脸上,像蒙了层珍珠粉。韩灿燝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笑容本该是属于他的。
他强压着翻涌的妒火,转身去找何东虎。四人正蹲在一片灌木丛后抽烟,这里恰是河滩通往总坛的必经之路,枝叶茂密,藏得严实。
“来了?”何东虎吐掉烟蒂,“人在哪儿?”
“就在前面那片柳树林。”韩灿燝指了指方向。
几人蹲了约莫一个时辰,癞子忍不住骂骂咧咧:“妈的,这俩小崽子在干啥?磨磨蹭蹭的。”
榔头在一旁淫笑:“说不定在亲热呢,等会儿让阿灿捡个现成的。”
韩灿燝的脸涨得通红,却没反驳。他满脑子都是待会儿的场景,既紧张又兴奋,连指尖都在发颤。
“阿灿,你去看看,别让他们跑了。”何东虎推了他一把。
韩灿燝蹑手蹑脚地绕回去,刚在柳树后蹲下,就见焱炎牵着楚楚站起来。
“走吧,都子时了,林叔该担心了。”焱炎的声音温柔。
“可我舍不得……”楚楚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一去就是三年。”
“放假我就回来,一定。”
韩灿燝看着他们并肩走过,知道来不及回灌木丛报信,只好远远跟在后面。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映出长短不一的影子,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快到灌木丛时,焱炎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谁在那儿?”
话音未落,四个黑影从两侧猛地窜出来,手里还握着木棍。
“你们是什么人?”焱炎将楚楚护在身后,声音陡然绷紧。
“炎哥……”楚楚的声音带着哭腔。
韩灿燝躲在树后,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忘了焱炎是练过武的!刚想出声提醒,又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被听出声音。
“哟,还是个练家子?”何东虎的闷笑声从套头里传出来,“榔头,给我砸晕他!”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木棍砸在肉上。韩灿燝透过树缝看过去,只见焱炎晃了晃,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炎哥!”楚楚的惨叫声刺破夜空,随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韩灿燝浑身一哆嗦,突然有些害怕。他预想过争执,想过拉扯,却没想过会这么狠。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何东虎朝他藏身的方向招招手:“阿灿,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摸出怀里的头套戴上,一步步走出去。月光下,林楚楚被癞子和小三按住胳膊,嘴里塞着布条,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像断了线的珠子。
“人给你带来了,剩下的该你自己来了。”何东虎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里带着戏谑。
韩灿燝看着楚楚惊恐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他戴头套的样子,陌生又狰狞。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碎花裙,蹲在花圃边浇花,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可那点残存的温柔,瞬间就被嫉妒冲散了。他一步步走过去,喉咙发紧,像有火在烧。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划过一道诡异的绿光,照亮了整片林子。那光芒不像星月,也不像灯火,带着种说不出的寒意,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是什么?”小三抬头望天,手不自觉地松了。
楚楚趁机挣扎,猛地朝韩灿燝撞过来。他没防备,被撞得后退两步,头套也歪到了一边,露出半张脸。
四目相对的瞬间,楚楚的眼睛瞪得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她突然拼命扭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喊什么。
何东虎骂了句脏话:“发什么愣!快办事!”
韩灿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道绿光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悬在半空,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飞鸟。空气里突然弥漫开一股奇异的香味,闻着让人头晕。
“妈的,邪门了!”何东虎往后退了两步,“撤!”
癞子和小三也慌了,松开楚楚就往林子深处跑。韩灿燝看着地上昏迷的焱炎,又看看被吓得瘫坐在地的楚楚,脑子里一片空白。
“走啊!”何东虎在远处喊他。
他最后看了楚楚一眼,她正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憎恨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像冰锥,刺得他心口发疼。
鬼使神差地,他转身跟着何东虎跑了。身后,那道绿光越来越亮,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吞噬。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青溪河畔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昏迷的少年,哭泣的少女,和那道悬在半空的诡异绿光,在月光下投下一片冰冷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