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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虬髯客-怀春1

转眼间已是阳春三月,上林苑桃笑李妍,曲江池莺歌燕舞,长安城内外一片春意盎然。

红拂对着铜镜里那张绝美的容颜呆呆出神,手里的木梳漫无目的地在乌黑亮丽的长发上随意梳着。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个年轻挺拔的身影。斜飞的剑眉只是轻轻一挑,怎么就那么英气逼人,好看的嘴角稍微一撇,犹如三月的春风一样令人如醉如痴。还有那双亮如繁星的眼睛,如此的深邃幽远,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勇气与智慧。

她只知道他叫李靖,慕名从很远的地方来拜会司徒杨素。她不太搞得明白他们到底都谈了些什么,只记得李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个多时辰,什么高句丽,瓦岗寨,高鸡泊,又是什么翟让,李渊,王世充,杜伏威。

他的声音既清亮又有感染力,他的话应该也很有道理,不然怎能说得司徒手下一干人的脸上全是敬佩的神色。

可惜司徒年纪大了,一开始精神还好,到后面竟然打起了瞌睡,口水拉成长长的一条线。他儿子杨玄感看出情况不对,赶紧命红拂招来姐妹们表演歌舞,昏昏欲睡的司徒这才重新焕发精神,又变得谈笑风生起来。

看着李靖黯然离去的背影,红拂的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悲伤。她和他素昧平生,但看到他那么不开心,让她也变得分外伤感起来。

是不是司徒不器重他,让他觉得信心尽失,还是他觉得司徒年老气衰,胸无大志,已经打算另投明主?

他还会不会再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红拂有些黯然神伤,这死气沉沉的司徒府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可是她有可能离开这里吗?

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满月,支着头不言不动,眼里却渐渐渗出泪花。

突然她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淡淡的,甜甜的,似乎无穷无尽。一盆鲜花无声无息地落在窗台上,三片形如织梭的墨绿色叶子中间捧着一根直挺碧绿的细茎,细茎的顶上密密匝匝地开着上百朵紫色的小花。这些小花又聚合为一束长长圆圆的花棒,那股甜甜的香气正是从这束花棒上传出来的。

那天在荟萃轩跳舞时,李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过她的脸上,虽然只是一眼,却让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平时跳舞不论多久她都可以做到心平气和,那次她却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道他的心里也早已印上了她的影子,今天终于来找她了?

红拂不由得喜动颜色。

一张跟漂亮的花束截然相反的黝黑粗糙的脸出现在窗外,却带着比鲜花更灿烂的笑容。

红拂心里一阵失望,随即打起精神叫了声:“大哥。”张仲坚隔窗拉着她的手道:“如此良辰美景,大哥带你出去散散心可好?”红拂拍手叫好,纵身跳出了窗子。

一到府外,张仲坚伸出右臂轻轻地揽住红拂的纤腰,红拂只觉得身子变得像白云一样轻飘飘的,跟着张仲坚一起一落,每次起落都会向前飘出两丈有余。仲春的夜风轻柔而温暖,混合着各种各样的花香,红拂只觉得犹如身在梦中。

她这才知道张仲坚的轻功比起她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看他的年纪也不是很大,怎么能把武功练到如此的境界?他的武功已经这么高,还有谁能把他伤得那么重呢?

红拂摇了摇有些晕乎乎的头,如此良辰美景却尽去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实在太煞风景。

如果身边的人是那个念兹在兹的李靖,哪怕明天就死了,是不是都没有遗憾了呢?

张仲坚终于停了下来,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曲江池边。

好一片茫茫的大水,站在岸边,对岸全都隐在水光之中,远远望去似乎无边无际。近处的岸上种满了柳树,如刀裁一般的细叶在夜色中绿森森的,随着柔软的枝条在风中摇曳摆动。好多柳条直接垂进了水里,像毛笔一样被春风握着,在水面上绘出一道道或浓或淡的涟漪。

两人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红拂没有开口,只是用迷离的眼光贪婪地打量着周围的美景。天天困在司徒府里,像这样的郊游对她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还是张仲坚先开口了:“你有心事?”

红拂脸上一红,否认道:“没有啊!”随即她调皮地一笑:“就算有,也是在想念大哥你喽。你这一去就是三四个月,我还以为你不想要我这个又丑又笨的妹妹了。”

张仲坚轻轻一笑:“你要丑的话世间哪里还有美人?刚才我出现时你先是狂喜,随即又变得有些失落,如果真是在想我的话,会这样吗?”

红拂害羞地低下头,心里忖度着要不要把心事告诉大哥。张仲坚却先开口道:“你不想知道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这话立刻勾起了红拂的好奇,把她心头的思绪暂时压了下去:“可以告诉我吗?”

张仲坚幽幽地看着涌起薄雾的水面,隔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不是汉人,你看得出来吗?”

红拂恍然大悟,她一直觉得张仲坚的长相有些奇特,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她本以为是他的一部大胡子才让她有了这样的错觉,现在看来她的感觉是对的。

“我是突厥人,从小生活在草原和马背上。我只记得我住在很大很华丽的帐篷里,有很多女仆在身边服侍我,生活可说无忧无虑。在我五岁那年,我的可敦-就是母亲,让人把我带到了中原,寄养在江都富豪张季龄家里,张仲坚就是那时候我养父给我起的名字,我在突厥时的名字叫做阿史那忽利。”

“我十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浑身上下的皮肤黑炭也似,眼白和牙齿却白的出奇。他自称铁勒,却说勒是自己的姓氏,而铁才是名字。他又说我是天生的练武奇才,想要传我武功。我父亲虽然不舍,但经不住他再三恳求,甚至不得已露了一手,我父亲才把我交给了他。”

红拂忍不住问道:“他露了一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