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娟扑哧一笑:“你就拿嘴哄人吧,还给我自由呢,自由是什么东西?自由比吃饭还重要吗?你把钱和自由放在我面前,看我要什么?”
白晓明嘟囔着:“我还不了解你,除了孩子,钱比你的命都重要。”
白晓明见白雅娟不恼了,便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原来,他是来请魏淑娴,帮助写告状材料地:他联络了单位的一些职工,准备到省里去告状。
魏淑娴问白晓明要告谁?
白晓明报告局里,因为是局里把公司的地皮,卖给了晋文东的建筑集团公司。
魏淑娴问白晓明能告赢吗?
白晓明叹着气:“告赢告不赢都得去告,一个数千万的国有企业,三百多万就卖给私人了,照这样下去,中国迟早要完蛋的。”
白雅娟插嘴:“行了,你别假装忧国忧民了,中国完蛋不完蛋,关咱们的屁事了?就算完蛋了,像咱们这样的下岗职工,还能把咱们拉出去都枪毙了?你就明和文英说吧,咱们就是想把事情往大了扯,让局里再给咱们补点钱。”
白晓明无奈地笑了一下:“文英,也就是雅娟说的这个意思。”
魏淑娴怀疑地问:“白经理,这管用吗?”
白雅娟:“能哭的孩子有奶吃,就算不给喂饱吃,多少也得给吃点吧。”
魏淑娴赞许地点点头:“按说是这么个理儿。”
又问白晓明:“马经理去不去?”
白晓明不满地哼了哼鼻子:“你说他能去吗?他的口袋捞满了,听说正跑门子,想往局里调呢。咱们就别指望他了。文英,你把他也列在告状的名单里了。”
魏淑娴摇摇头:“我工龄太短,就算闹下来了,也多拿不了几个钱。”
白雅娟:“有几个算几个,有总比没有好吧?”
白晓明本来和魏淑娴约好,三天后来取材料,可第二天晚上就来了。
他一进门就气愤地:“文英,算了,材料别写了,状是告不成了。”
魏淑娴问:“为什么?”
白晓明问:“你没接到马成龙的电话吗?”
魏淑娴:“我们家没有电话。”
白晓明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文英,是这样的,马成龙打电话,通知了大部分职工,市里下达了通知,凡是在有公职在职人员,谁的直系亲属在这次告状之列的,只要是去了到省里闹事,就停谁的职,摘谁的帽。所以,没有几个人敢去了。”
魏淑娴惊讶地说:“这招可真够绝的。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招数?”
白晓明:“肯定是李家瑞,否则谁有权力停职免职啦!就凭他和晋文东的关系,他能让咱们去告状吗?”
魏淑娴:“咱们告的是局里,又没告建筑集团公司呀!”
白晓明:“告局里就是告建筑集团公司,因为钱最终是建筑集团公司出的。”
魏淑娴对市委书记的做法非常不满:状是告不了啦!
但她十分在愤怒之余,带着这种情绪,在闲暇时间便写发泄的,有所指地写了个中篇小:杜撰了一个市委副书记,和一个女舞蹈演员:风流韵事的故事,即借此发泄她心中的愤懑,也讽刺了官商勾结的腐败。
她先是把小说寄给市报,希望能在市报上连载,但市报对这个题材很敏感,退了稿。她又把稿子寄给市文联的刊物,可稿子照样又被退了回来。
可小说顶不了饭吃,家里生活要钱,孩子要用钱,仅靠伍绍明的那点工资,日子过得太紧巴了,她需要工作,需要自食其力。
于是,她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门脸房,开了一家“文英饭馆”。
饭馆生意不太好,主要靠伍绍明班上的同事们来,才勉强维持着。
前些日子,她见电视里,总演些反腐题材的电视连续剧,心念一动,便把那个屡遭退稿的中篇小说,寄到了省文联作协主办的刊物,没承想稿子被采用了,竟让市委书记李家瑞看到了。
马成龙知道:这部中篇小说,是他下属一个叫“文英”的女职工魏淑娴的笔名。
马成龙对魏淑娴印象不错,魏淑娴是个有着山一样鲜明性格的女人,也是个单纯而理想化的女人。她的美是那种简单与野性结合的美,不描眉涂唇,不涂脂抹粉,不扭腰摆臀,不浪声浪气。
她很善于捕捉和甄别城里人:身上美的行为和丑的陋习,并且将那些美的孩子,融入自己的言谈举止之中。
因此,她虽然出身农村,现在她的身上,却没有多少乡村气息。
她也开始学习了普通话,是松北市风味的普通话。
在松北市,李家瑞是个大人物。什么是大人物?从市长到市委书记,大人物就是你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你。
松北市的人都知道,李家瑞是松北市的市委书记,而李家瑞却不一定知道:松北市还有你这么个百姓。
所以,马成龙搞不明白,像李家瑞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关心起“文英”这个普通的小百姓?
就算在文学界,魏淑娴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呀!
他猜想李家瑞,可能是因为看了魏淑娴的《官场与情场》,才对魏淑娴产生兴趣的。
魏淑娴的《官场与情场》马成龙也看过,写得还算不错。
但他知道李家瑞,上大学是学汉语言文学的,是玩笔杆子出身的,无论文字功底和文采,一般人都不能望其项背。
难道说李家瑞,真是因为魏淑娴的这个中篇小说,而对其刮目相看的?
不过,当他把魏淑娴的情况,向李家瑞做了一番汇报后,又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一个市委副书记和一个女舞蹈演员,会有什么故事哇?
他突然想到了楚玉洁,他知道楚玉洁舞跳得很好,还在全省舞蹈大赛上拿过奖。可是,一个快要“退役”的舞蹈演员,突然被提拔到文联领导的位置上,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并且,她又刚刚从社科联的科级员,调到市文联担任副主席。
在松北市,除了市委书记李家瑞外,谁还有如此的权力呢?
莫非李家瑞真的和楚玉洁有点暧昧关系?
那么,魏淑娴又是如何知道的?她和李家瑞,楚玉洁扯不上关系呀!
不过,马成龙没有往深处想,他觉得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他也不敢去关心。
马成龙之所以能当上市文联主席,全凭了晋文东,更是凭了晋文东和李家瑞的关系:马成龙小时候和晋文东住一个院儿,那时,晋文东是院儿里的孩子王。
马成龙比晋文东小几岁,虽然经常和晋文东一块玩儿,却是那种小狗腿子的角色。晋文东之所以对马成龙有好感,是因为父辈的关系。
“文革”时期,晋国录任松北市教育局局长,马成龙的父亲,在晋国录手下当科长。晋国录被打成黑帮后,教育局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造反派,一派是保皇派,马成龙的父亲,是保皇派里的骨干人物,保的正是晋国录。所以,晋文东也就对马成龙另眼相看了。
马成龙早年在松北市企业工作,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用“雨寒”的笔名,在报刊上断断续续发表了,近百首诗歌和散文,还加入了省作协。
虽然一直没什么惊人之作,但那顶诗人的桂冠,还是让他觉得很自豪。
他的理想是做个有名气的大诗人,可是,社会转入了商品经济社会,人们都忙着赚钱,读书的人少了,读诗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何况,马成龙的诗风也太陈旧了,坐在那儿谈起来,人们只知道马成龙,是个诗人,却没人了解他有过什么不朽的作品。
马成龙最辉煌的时刻是一年,在《诗刊》上连续发表了两首诗,虽然两首诗加起来也不过三五十行,但对马成龙来讲,已经是一生中最大的荣誉了。
但随着人们欣赏风格的改变,马成龙这个陈旧的诗人,也落伍了,他的大作只能在市报和市文联的刊物上发表,上到省一级都是很难的。
马成龙也算聪明,及时地下海了。
他找关系调到了企业,当了副经理,总经理。然而,马成龙毕竟是文人出身,经商远不如写诗,运用得得心应手。
诗人的浪漫和容易感情冲动,常让他轻信别人,使骗子频频得手;而文人的谨慎,又让他优柔寡断,瞻前顾后,错失良机。于是,一个好端端的企业,便被他葬送了……
马成龙知道,公司解体了,他头上的那顶乌纱也就危险了。他跑到局里找局长,想在局里当个科长,局长含糊地没答应也没拒绝。
正在走投无路之中,晋文东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建筑集团公司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