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风流之小满

2024-02-26 00:29197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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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接第一部 乡村风流之立冬

蒲柳村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后,除去队长狗拽,最失落最彷徨的人应该算是二喜了。

大锅饭时期,二喜因为狗拽这个皇亲国戚,那真真过的是滋润日子,说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可是养的猪多猪少无所谓,养的猪胖猪瘦也无所谓,反正是集体的财产,自己只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行,完全不必在意。现在实行了生产责任制以后,那村队的建制虽然看起来还是存在,但是已经名存实亡了,由一个庞大的集体分解为一个个家庭单元,该分的分完了,该卖的也卖干净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空架子了。因为队里不再养猪,二喜这个游手好闲的人也就卷起铺盖回家了。

刚刚有了地,二喜愁眉苦脸地站在自己的地头不知所措,因为不再和以前一样了,从此种什么庄稼要他自己决定,而且,二喜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因为没有过多参加过队里的生产劳动,所以很单薄,要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理好,只怕要脱了几层皮才行。后来,还是二喜的老婆爱现一锤定音,告诉二喜:“你不听老人常说啊,‘庄稼活,不用学,别人咋着咱咋着’,叫我说啊,你去问问富贵吧,我看他媳妇麦红是个有主见的人,何况他家去年就单干了,想起来应该是有经验的。”

听了媳妇爱现的话,二喜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从炕上起来了,打起精神,找到了富贵的家。

那一时富贵家的秋庄稼已经播种完了,自己闲得慌,说是想过了年盖上几间房子,就找了块空地打胡基去了。麦红正在给几个孩子絮过冬的衣服,看见二喜来了,心里虽然因为以前的事不痛快,但是也知道俗话说的“伸手不打上门客”,于是强装了笑脸,安排二喜坐下了,说了几句客套的话。最后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奚落二喜道:“人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该不是通知我又要变天了吧?再回到农业社大锅饭去,只要大家同意,我是没意见了。”说完了,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有点得理不饶人,就再婉转一句,“二喜,我和你玩笑的,你不要当真,说吧,你来真是有什么事吗?”

二喜尴尬地笑了一笑,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他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卷烟,也不点火,再抬眼看了看麦红,说:“过去的老黄历你就不要再提了,如今地也到户了,我们大家也都高兴呢!今天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今年的秋庄稼你种的啥?爱现在家里和我说你是有主见的人,想叫我问问你,算是取经吧!”

一听二喜夸赞自己的话,麦红的心里感觉很受用,也就忘记了刚刚的不快,满脸和颜悦色道:“我哪里有什么主见,也是瞎想瞎干呢!要说种什么庄稼,我想也应该是每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比如我吧,今年我种了棉花,原本想的是棉花卖了有钱花,棉籽压了家里有油吃,两全其美的事,可是我感觉就不适合你,因为棉花这东西要是种上了,就把人绑到地里了,又是脱裤,又是掐芽,有草了要锄地,有虫了要打药,天旱了要浇地,成熟了一朵一朵要摘回去,活路稠得很,爱现自然不用说,也是泥里来水里去的干家,只是怕你受不得那样的苦,所以我想着,你要是图轻省还是种上一茬玉茭吧,除去小苗的时候除一遍草,浇上两次水,就等着收秋的时候拜棒子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这也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二喜听了麦红的话,回去就和媳妇爱现商量了一下,还是种了玉茭。但就是麦红所说的这样轻松的庄稼活,二喜和爱现两个人等着种好了地,然后又是间苗除草,忙得焦头烂额,一段时间下来,二喜感觉自己的腰几乎累断了,不能动,一动就呲牙咧嘴,疼得要命,只好在炕上躺了很长的时间,留下爱现一人在地里劳作,很是辛苦。

后来收了秋,种上了麦子,二喜又过了十天半月,这才缓过劲来,好好休息了一个冬天。过了年,眼看着小麦开始返青,二喜知道地里的活又要来了,所以先愁得眉头紧锁,一个人在家里闷着。

到了正月十五那天,县城里闹红火,爱现是个爱热闹的人,先是要二喜和她一起去县城,可是二喜因为心中忧愁,打不起来精神,最后看看二喜是真心懒得去,爱现就和自己的姐姐爱平一起去了。看看爱现走了,二喜也是睡不着,就爬了起来,在炉子上煮了一壶茶,找见了过年买的麻花,边吃边喝,很无趣。

忽然,二喜听见院门有响动,心下以为爱现回来了,也没出去看,却听见来人在院子里喊叫:“家里有人吗?二喜在家吗?”二喜一听,是他那连襟兼姐夫狗拽的声音,这才忙起身出去迎接,边走边说:“我以为爱现回来了,不知道是你。来,来,哥,屋里坐。”

狗拽是熟客,也不作假,先自坐在了火炉边,一边搓手烤火一边说:“爱现和你姐爱平去县城看红火去了,听说你在家,我就过来了。”

二喜忙找来了一个茶缸,给狗拽倒上了热茶:“哎,爱现就不知道我最近的心乏,自从包产到户以后,我忙的屁股上都能夹个楔子,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倒好,还有那看红火的劲头。”二喜一边埋怨着爱现,一边拿出了自己的卷烟,放到了狗拽面前的桌子上。

“谁说不是呢!以前在集体的时候,我也没出过这么大的力,现在包产到户了,不干不行啊,要是不干的话,只怕到年底了,一家人的嘴都要缝起来,这年头一家人吃不饱饭,那不是惹别人笑话?”狗拽想要喝茶,到嘴边了发现太烫,又放下了,就点了一支烟,“不过,人常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我们两个大活人也不能叫尿憋死,今天我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个事,你也看看可行不可行。”

二喜向来对狗拽唯命是从,很少有机会和他平起平坐地商量事情,这一时听了狗拽的话马上就有些忘乎所以,忙把屁股下的板凳往狗拽的身边挪了一下:“我也是没有多少主见的人,什么事你还要听听我的意见?”二喜说话的时候故意说“没有多少”,加上了这个,其实也是暗示狗拽,自己还是有点主见的。

“年前村主任召集各队队长开了个会,意思是现如今包产到户,大家都开始单干了,各队的粉坊、油坊以及养猪场这些集体的东西还是承包出去,一来队里多少有了点活动资金,二来也不至于闲置了机器和地方,但是承包的时候必须由村里出面,害怕下面队长捣鬼,给群众闹下意见。开始的时候我没在心,感觉如今既然分了,那分个干干净净也不是坏事,随他们的便吧。”狗拽端起茶缸,感觉水温差不多了,就咂了一口,咽了茶水,后从嘴里弹出了一根茶叶棒,“噗!后来我回去了,又再三寻思这个事,感觉还真不是我想的和我们无关,你想想,粉坊咱们不说了,以前老百姓饿怕了,现如今有地了,你说谁不是先把粮食攒得饱饱地?哪个有闲地肯种红薯?没有红薯,谁还做粉条?不做粉条,那承包那粉坊不是就剩下赔本了?但是我想着油坊就不一样,就我知道的,光去年秋庄稼,蒲柳村至少能种六百亩的棉花,有了棉籽大家就要压油,你算一下,光蒲柳村这就是多大的买卖?所以,我想着我们一起把油坊承包了,你看看这事能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