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听了狗拽的话,二喜似乎已经感觉自己的眼前大把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在飞舞着,很兴奋,忙着给狗拽续上了茶水:“哥,还是你有脑子,这样的好事你还听我什么意见?我都听你的,要干就我们两个一起干,只是我想着,全村一千多口人呢,要是别人也想干,那也不一定轮着我们吧?”

“这不就是找你来商量了么?”狗拽加重了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嫌弃二喜总问那没有能耐的话,“主任赵平乱开会那天说了,承包价格由村里代表拟定,这样我想价格是一定不高的,然后看报名多少,要是一个人报名,那没的说,就那价格直接承包给那个人,要是报名人多了,那就由会计满贵组织大家抓阄,谁的运气好就是谁的。”

“还是啊,到时候要真抓不上了,我们还不是白日做梦啊!”二喜有点泄气,再把凳子又往远处挪了一下。

“你啊,说你是猪脑子,你还别不服气,就不知道事在人为吗?既然是要满贵组织抓阄,那我们还是要在满贵这里做文章,我想好了,今天晚上你买上两瓶好酒,再带上300块钱,去到满贵家,私下里给了他,说清楚我们想要承包油坊的事。他满贵要是把钱留下了,那我们的事就成了,这花销我们两个一人一半,你看行不?”

“这么做么,按说是好办法,可是哥,你咋不去呢?你去了满贵不是多少得给你个面子吗?”说着,看着狗拽的烟屁股要烧着他的手了,二喜忙从烟盒里掏出了一支递上去。

狗拽用烟屁股对着了火,嘬了一口:“我大小是个队长,给满贵送礼,我丢不起那人。你去了提着我的名字,他满贵多少还是买账的。就这么定了,钱不方便我晚上给你送过来,这事你先不要告诉爱现,免得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走漏了消息。”说罢,起身出门去了。

果然,晚上的事情一切在狗拽的预料之中。二喜在满贵家拉了一会闲话之后,言归正传,把狗拽的意思都说清楚了,然后放下带来的好酒,从口袋里陶出了钱,放到满贵面前的桌子上,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收了,也见得你没有白忙活。事后要是需要我哥的时候,你言语一声就行。”

起先二喜来的时候,满贵还是满腹狐疑,不知道他的来意,再看见他手里提了两瓶好酒,就多少也猜出了一点眉目了,但并没有想到还给了自己几百块钱,见了钱,满贵当下欣喜,但是又不好就收下,只是和二喜客气:“你看你啊,事情么,我一定想办法帮忙,那钱还是不能要,显得我满贵财头太黑了。”说是这样说,但并不见他把钱再塞给二喜,“不过这事也真不是那么容易弄假,嗯……这样吧,到了招标的那天,你看我的眼色行事!一会我还得想一想,可不敢把事情弄砸了。”

二喜看看事情都说明白了,也不再客套,起身就要走,满贵这才拿起桌子上的钱,跟在二喜的后面说:“钱你还是拿走吧!我一定尽心就行了。”二喜知道他那是客气,只是转身按住了满贵的手,说:“不要客套了,你再客套我都没办法出你的门了。”说罢,疾步出了满贵的家。

到了村里招标那天,村主任赵平乱先是宣布了要招标的标的,又说清楚了承包的价格,然后就宣布大到自己那里开始报名。如同狗拽预料的一样,只有谷子先报了养猪场的名,想着以后大家的生活好了,也许有那闲钱买肉,养猪一定能发财,可是后来叫翠花知道了,在会场和谷子吵闹了一回,终于还是叫满贵把谷子的名字划去了。自此粉坊和养猪场就再没有人报名。没有人报名,那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先放着。待到了油坊报名结束,村主任赵平乱发现居然有二十多人参与报名了,于是就把满贵叫了过去,对满贵说:“既然油坊报名的人这么多,那就按照我们会上安排的,大家抓阄,谁抓着了就承包给谁,这样显得公平,大家也不能有意见。”这个时候,二喜就站在满贵不远的地方,时刻等待着满贵的“眼色”。

人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是的。其实那天晚上二喜走后,满贵因为收了钱,心里是忐忑过一会的,可是后来终是拗不过对金钱的热爱,他还是说服了自己,就开始想弄虚作假的办法。虽然最后没有想得明白具体怎么做,但是他知道村主任向来是甩手掌柜做惯了的,到时候自己一定会找出一个机会的。现在,事情果然和自己预料的一样,于是满贵就跑回到自己的会计室里,准备了二十五张纸条,折好了,放到了一个空箱子里面,后又拿出一个,写了一个“中”字,捏在了手心,再把纸箱子端出来,放在会场的桌子上,说:“二十五个人,这里面是二十五个纸条,其中一张上写了‘中’字的,谁抓住了油坊就承包给谁了,这样总算是公平公正的吧!”说完了,一边要求大家排队,一边瞅准机会,把手里的纸条塞到了二喜的手里。

得了纸条,二喜不敢站在第一个,感觉那样自己抓出来了,太明显,就插在队伍的中间,轮着他了,他那攥着纸条的手在纸箱子里面扒拉了几下,然后假装抓了一张纸条,伸出了纸箱子,露出来叫大家看,果然是“中”字,就夸张地表现出很高兴的神态来,转圈地再叫大家看,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其他人看看二喜已经抓到了纸条,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于是就都散了。

招标结束后,二喜马不停蹄地跑到狗拽家,拿来了一年的承包费五百块钱,在村主任的见证下,满贵给他写了一个三十年的承包合同,总算是达到了他和狗拽的目的,很是高兴了几天。之后,狗拽就安排二喜把油坊里面好好地清理了一遍,然后把已经坏了的一些工具能修的修好了,不能修的就买了新的,也没有花多少钱,只等着秋后棉花丰收了他们能发家致富。

果不其然,这一年蒲柳村棉花大丰收,二喜和狗拽因为太忙碌,就雇佣了谷子一起帮忙,谈好的价格是每个月一百八十块钱的工资。谷子因为也是秋后无所事事,感觉这样的工资不少了,干几个月顶上自己三亩地的收入,所以干起活来也就不惜力,起早贪黑,没有丝毫的怨言。

年底了一算账,除去谷子的工资,油坊的承包费,再加上给满贵的钱和酒,二喜和狗拽一人分了一千八百块钱,说真的,狗拽因为曾经是一队的队长,连偷带贪污的,也见过钱,但是自己家里还是没有过这么多的钱,一时间,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过年的时候爱平也赶 时髦了,花了大价钱烫了一脑袋的卷发,好像城市里的女人一样,时髦得很。二喜和爱现就低调一些,他们躲在家里偷偷地数了三天的钱,想起来了就拿出来数一遍,然后藏起来,再想起来又拿出来数,如此反复,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数了多少遍。三天后,爱现说害怕村民知道自己挣下了钱会眼红,再出了什么意外,就打发二喜把钱存到了镇上的信用社,两个人才算安心。

人常说,“生意好做,伙计难搭”,二喜和狗拽终究也应验了这句话。第一年,因为收入之多出乎预料,两个人都还沉浸在狂热和喜悦之中,所以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心事搅扰。到第二年的时候,狗拽因为还管着队里的事,隔三岔五地总还是要到镇政府开会,所以耽误了油坊不少的活,使得二喜颇有意见,回去了就和媳妇爱现唠叨:“分钱的时候是一般地多,干活的时候经常找不见人,把我一人紧死地干,你说这样下去我能高兴不?”

爱现听了,知道理是这个理,但是因为狗拽是自己的亲姐夫,不好撕破脸,于是就劝解二喜:“当初要不是姐夫,单凭你是万万不会也不敢承包油坊的,如今靠着油坊挣了些钱,心还是要大度一些才是,他出了智,你出了力,我看也算公平,往后不要发这样的牢骚了,以免话传过去,你们两个连襟也失了和气。”

话是这么个说,但是二喜怎么就总是感觉心里不平衡,憋着气,总害怕哪天自己忍不住爆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