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柯连生很快就回复秀苗,去统计受灾户的数目。这个数目差不多是全部住户,一共有五六十户人家,都要换成红瓦盖。红瓦来自于吉林的蛟河,那里有家砖瓦厂,在供应场区家属房的建设。红瓦是要花钱的,所以,林场在这方面无能为力,实在付不起这笔费用,需要每家来承担。不过,林场方面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他们与砖瓦厂经过洽谈,把每块瓦的成本价降低了不少。

另外,林场给每家住户提供免费的瓦条子,木材是林场去林业局申请来的,还要制材厂的职工加班加点地工作,才能完成呢。

一拍即合!这样的好事太难得了。需要修缮的农户,都欢欣鼓舞。名单和材料的数量报了上去,没有多久,便把红瓦和瓦条子拉到每家每户。于是,在来到秋天的时候,每家每户的房顶改造也便开始了。

郑春发组织村里人,相互帮助,大家群策群力,共渡难关,一家一家地完成,显示出强大的凝聚力。就这样,每家每户的房顶都换上了红瓦盖,啊!通红一片,好像是红艳艳的霞光落到了每家每户一样。当冬天来临,所有的农户人家便喜气洋洋地住进了温暖的屋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寒冷。

入冬了,大雪降临,村庄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之中。静美在院子里伫立,却见大街上有人在徘徊。这个人在雪菊家门口转来转去,不知道要干什么。

雪菊的家虽然没有人住,却也得到了修缮。平时都是秀苗一家在这里居住,基本也成了她们的另一个家。家里人口多,挤在一起,不免就有些难受。静美和孩子便来到这里居住,也是在寻找一个清净之地,秀苗对此没有什么想法,让她一个人清净清净,没有什么不好。

那个人进院子了。他要干什么?静美不放心,忙出门去看。

那个人站在院子里,在端详着这里的角角落落。她推开大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便转身来。两个人相对看一眼,不由地愣住了。他们一下子都认出了对方。

这个男人竟然是黄永乐。

那个人转过身来,略显消瘦的面庞,布满了细密的皱纹。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如淡淡的秋水,那里面所映透出的深邃,闪着迷人的光芒,看一眼便觉得这眼中的光,会不自觉地照到心里去。

静美猛然愣住了,这个人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经常在梦里出现,像一束光把梦境照亮。陌生的是,二十几年过去了,他的变化太大了,记忆里的那个既青春而又精悍的男人,怎么就垂垂老去了呢?她需要仔细去辨认,才不会错过这个相认的机会。

“你……你……”她不由地有些精神恍惚,向后退了两步,稳稳心神,一股悲怆的情感涌上心头。二十几年过去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一直都在无时不刻地等待着,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可是,这份等待因为时间的久远,被旷野里的风,磨秃了棱角,磨去了应有的风姿,甚至磨得面目全非,连她自己都忘记了曾经的模样。

在这漫长的等待里,她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自己的这份期待,这份爱恋,是不是还能存活在世上?就是存活在世上,是不是有可能与她在这个世界同行?她不止一次为此而流泪,真心真意地祈祷着,期盼着,属于她的幸福能尽早来到身边。

静美的眼睛模糊了,只觉得那个人被一阵风温柔地塞进了眼眶之中,压迫着心魂,使得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她在为自己逝去的青春而流泪,为那份始终如一的守候而哭泣。这一刻,她只能用泪水释清自己的痛苦了。

“你……你怎么才来啊!”她一下子跪倒在雪地上,身体微微地抽搐着,凄恻地呻吟着。

黄永乐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想搀起她,却被她倔强地拒绝了。

“不要这样啊……”他的声音有些苍老,已经失去了当年的磁性。这个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让她不由地有些愣神。这时候,她意外地平静下来,慢慢地站起身来。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清纯而单薄的小姑娘,已经为人母为人妻。这段岁月说短也短,说长也长。短得让人觉得只有一瞬间,而长得却把一个人的青春变卖,换成日渐迟暮的苍老。尽管静美还不到四十岁,额头上已现皱纹,已然老态尽显。

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付出了一片真情,却不被人理解。静美猛然于沉湎往事之中惊醒过来,不禁拷问自己的心灵,是谁给过了这份承诺吗?这样傻傻地空守着这份承诺的到来?人家根本就没有承诺什么,为什么却要人家信守这份承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是在无边的妄想之中度过的,又能怨谁呢?

黄永乐被她的一片痴情所迷惑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直被人记挂于心。他回想起二十几年前的那个日子,那个场景。为了安置好她,便把她送到了这里。那时候,她已经把自己装到了心里,并且,深深地怀念着。被人怀念着的感觉,他是有的,只是,他没有被这种感觉所感动过,他的那颗心已经被封闭在深层的地下,那里见不到一点点的光亮。

他原本该早早来看她的。只是因为追剿一枝花而身负重伤,伤痛几乎成为生活的全部,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身体康复的过程里度过。虚弱的身体,让他的工作和生活都成为一个巨大的负担,便不得不辞去汪清县县委书记等职务,专心来调养身体。

木谷静美至今还在三河湾,这些年过去了,她究竟过得怎么样?自从十几年前送过去,一直到现在到没有去看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唉!黄永乐不免心存愧疚。

黄永乐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被子弹击穿的肺,让他无法承受许多的累。走路不敢走得太快,连说话都得慢一些,否则会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的伤不会好利索了,影响到了工作和生活,他不得不考虑隐退。

李正言与徐银花的恋情一发不可收。作为有家室的男人,李正言去主动勾引徐银花,其居心不言自明。他没有考虑过今后的日子里,将如何安置这份恋情,如何给这份恋情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

他内心世界过于苍白,过于贫瘠,而来自于徐银花身上的那份炽热,适时地来到他的身边,温暖着整个身心。不能不说,这份炽热在慰藉着他的灵魂,也为心中的爱注入了一丝血色。

徐银花对这段意外的恋情是无比珍爱的,能够得到李正言的爱,对于她而言,是奢望,是不可多得的,让她倍感珍惜。也许是因为压抑的太久了,扭曲的人性得到伸张。而来自于来自于的这份爱,被她珍藏在心灵间,被她细心地呵护着,浇灌着,便开始无休止的疯长起来。生活的本身就是一种磨难,他们经历了千般苦,所得的这一分甜,便觉得弥足珍贵。他们差不多以相同的心态扭缠在一起,像山林之中的藤缠树一般,相互依恋着,彼此之间,亲亲密密,成为世间少有的奇观。

李正言为这样的相会,在尽可能地创造着条件,徐银花也在不遗余力地配合着。为了避人耳目,两个人偷偷摸摸,行为举止在某些程度上,更像是两个偷东西的贼。此时是冬季,这样的偷情,多少会有很大的局限性。好在山场里有工棚,特别是一些工棚里,白天很少有人,干活的人都去山林里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行为。

两个人匆匆忙忙,一前一后地钻进工棚,便开始大胆地行动起来。让他们都感到了无比刺激与满足的是,彼此贪恋着肉体上的欢愉,让他们忘乎所以,不能自己。于是,这种欢娱的最终结果也很快来临,徐银花怀孕了。

怎么这么快?李正言得到这个消息后,猛然间觉得自己从愉悦的高峰,跌入无底的深渊。他清醒地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为什么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原来是另外一个人出现了问题,有这个问题的人不是他。他一直以为自己身上的某些问题,让孩子迟迟不能到来,也让他肆意地放纵着。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就是放纵的结果,让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哀,五味杂陈的情感叠加在一起,重重地压到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