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六年三月二十三(1856年4月27日),时为懿嫔的杏贞同志生子载淳。
说来也怪,咸丰同志后宫守着一堆女人,却近乎颗粒不收。咸丰五年(1855),丽嫔他他拉氏生个闺女,这是咸丰唯一的女儿,后封荣安固伦公主,这公主于同治十二年(1873)下嫁,同治十三年(1874)就逝世了,满打满算活了20年,可怜见的;咸丰八年(1858),玫贵人徐佳氏生下一个皇子,这孩子更可怜,没等起上名字就死了,后来被追封为悯郡王。这就越发显得载淳的宝贝了。可是该宝贝很不争气,实乃混蛋一个:
(一)不好好学习
咸丰与杏贞为了把儿子培养成理想的接班人,给他配备的师资力量阵容强大。咸丰在位的时候,给儿子配备的是李鸿藻。李博导,咸丰朝进士,名宦世家,学识渊博。知识越多越反动,这老师后来成为守旧派主要人物之一,并且是李鸿章的死对头。不过,政治立场与学术无关,李鸿藻的学业在当时属凤毛麟角的水平!
咸丰死后,同治登基。杏贞所有的希望都落到了儿子身上,遂扩充儿子的师资队伍。除了前面的李鸿藻外,另加祁寯藻、翁心存、倭仁等。
祁寯藻,嘉庆进士,少年神童,10岁能成文,22岁中进士,官至体仁阁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资深教师,之前已经先后做过道光、咸丰的老师;书法极佳,为大清中晚期著名书法家。
翁心存,道光进士,官至内阁学士、兵部尚书、体仁阁大学士;他死后,儿子翁同龢子承父业,做了同治帝师。
倭仁,道光进士,官至文渊阁大学士,著名的理学大师,著有倭仁文选十三卷,同治年间顽固派领军人物。
除此之外,慈禧还专门给儿子配备了外文与体育老师:着醇郡王奕譞教习蒙语及骑射;着倭仁的哥哥爱仁教习满文。恭亲王亲任学习总监,后勤供应由惠亲王绵愉负责。
慈禧这些动作,跟现在的某些娘给儿子报补习班、请名师是一个心态。唯一的差别是,慈禧同志不用出学费,啧啧,有权就是好。问题是同治没心学习,既对不起她娘,还对不起这些名师。人常说,没有学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错矣!
第一,由于同治他娘一心关注政事与后宫的争风吃醋,导致同治从小母爱不够,受太监们的影响,放荡野游,不安生学习,略相当于咱们现在所谓的差生。他根本不把老师们当老师,上课的时候不是精神不振昏昏欲睡就是嬉笑玩乐,甚至与陪读的恭亲王之子、贝勒载澄打打闹闹,一帮子师傅在他面前成了弱势群体,无力管束,无可奈何,气到掉泪。老师掉泪后,同治用手盖住教科书上的“君子不器”之“器”字的下半部,向老师请教“君子不哭”是什么意思。学生如此调戏老师,老师们既不敢罚他站,更不敢打他戒尺,只有抹眼泪的份儿了。相形之下,大明王朝的帝师就比大清王朝的帝师剽悍多了。比如10岁登基的万历皇上的老师张居正,在学生面前就很牛,由不得他的学生调皮捣蛋的。万历偶而想淘气一下,老师就来了:“不要乱扔石头子儿嘛,砸着了小朋友怎么办?即使砸不着小朋友,砸着花花草草也不对嘛。”上课的时候,万历想翘个二郎腿儿,挪挪酸屁股蛋子,老师又来了:“为人君者,可不敬哉?”万历想赏给妃子们一点美容钱,老师还来:“君民鱼水一家亲,为人君者,应该关注百姓们的衣食才对啊。”万历书法练得极好,老师又来了:“陈后主宋徽宗,都是大艺术家啊,谁不知道艺术误国啊。”天上出星变了,老师还来:“天子德政不修,上天才警示的啊,得,赶紧写‘检查’给全国人民请罪吧……”万历他娘,出身山西小农,在望子成龙方面跟咱们一般百姓一样一样的,她甚至动不动让儿子给张老师下跪。同治帝之所以不挺老师,除了大清君主绝对专制下朝风不振、文人士大夫已沦为统治者的伶优玩偶外,慈禧太后的淫威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打狗看主人面,打儿子当然也要看娘面了,何况人家慈禧太后还不是一般的娘呢!
第二,同治的学习效果很差。小寡妇给儿子垂帘,用现在的话来讲,那是扶上马送一程。问题是,这儿子有些送不出手。
同治十年(1871),16岁的同治即将大婚亲政了,但考察学业,却差得不如现在的小学生。他说话不太清楚;不会句读,读奏折都读不成句,能不能读明白也值得怀疑;他娘错别字就够多了,他比他娘还多。慈禧原本的理想,是把儿子当顺治、康熙的样子打造的。特别是康熙,8岁登基、14岁亲政,亲政后不但一手好文章,政治能耐更是非同一般。所谓的康乾盛世就是这孩子打的头。皇家下仔,一窝不如一窝,眼看着这儿皇帝与八辈子祖宗差远了,慈禧当然很失望。
不过,儿子没好好学,他娘却学上了。垂帘刚开始时,给事中孙楫就向两宫太后奉上了《帝鉴图说》。这书是明朝内阁大学士、万历朝首辅张居正为10岁登基的万历小皇帝朱翊钧量身定做的特殊教材,配着插图,将历代帝王正反面案例编成故事,可谓是图文并茂有趣生动,略相当于“妈妈给我讲故事”之类。没想到慈禧拿到这本书后,自己倒先迷上了。她将图书留下,仔细研读,收获颇多。后来,江南道监察御史徐启文又给慈禧上了一道折子,建议将“列圣实录宝训”和汉唐以来母后临朝的事实经验汇编为一册,以供两宫太后参考。慈禧很高兴,让南书房、上书房、翰林院等马上进行编写,写成后慈禧特赐名为《治平宝鉴》,并不时地安排大臣给自己进行讲解。
一句话,慈禧本是陪读的。结果却是陪读的兴趣昂然,被陪的一塌糊涂。常言说,时世造英雄。其实,时世也造寡妇的!
(二)学习不好也就罢了,问题是这小小接班人毛病太多,整日里花天酒地,游荡玩乐,甚至经常玩出人命来。
别看太监们生理有疾,但在他们的带动与影响下,同治的体育却得到了全面发展。同治最喜欢的事有冶游、踢球、舞剧、掼交等,尤其是后者。掼交,据说是从三黄五帝时代即起源的一种中国式的摔跤活动,有角力、角抵、相扑、善扑、掼交、摔角、博和(蒙古语)、布库(满洲语)等多种叫法。大清王朝设有摔角训练所,称为善扑营。金庸《鹿鼎记》中描写康熙皇帝为铲除权臣鳌拜,命小内监强有力者习布库摔角以为戏,练成后趁其入奏时擒之。电影《火烧圆明园》里,导演居然让僧格林沁与巴夏礼也“博和”上了,三拨拉两拨拉,巴夏礼就被咱的蒙古僧王举过了头顶,然后叭唧扔到了池塘里。好多观众,特别是孩子们看得荡气回肠的,大张我大清志气,大灭那洋鬼子威风。但是在洋鬼子那边的记载里,僧王扣押巴夏礼后,根本没跟人掼交,而是让手下摁住巴夏礼的头,让他磕了一组响头而已。看来导演让僧格林沁与巴夏礼玩掼交,并且把人玩成落汤鸡,其艺术功能,略等于慰安,安慰中华民族那颗受伤的、稚嫩的、脆弱的心!
同治玩的这掼交不是慰安,但很要命。初练时,同治发明了一种新的玩法,他让小太监(这玩艺儿跟体操似的,年龄较大的人就没法练了)横卧在板凳上,然后他用手摁住人家的腹部,一圈一圈的旋转。小太监们哪里受得起这样的胡折腾,所以就不时的闹出人命来。
太监不是东西,可以理解,因为为了给皇家服务,做人的硬件给拆卸掉了,软件也就运行不良,导致整个系统有问题。有些翰林院侍读,居然也不是东西,就不好理解了。有一个叫王庆祺的,提前开发小同治男女方面的情趣,给他提供淫秽画册,小皇帝看得乐此不疲“心神不宁”,并且心中逐渐有了一座“断背山”,据说此后与长得“丰美仪”的王庆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故事。总之,这个学习上的差生又变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少年!看来扫黄打非很有必要,只不过重点应该放在宫里最高领导那一块。
光在宫里低俗,不够过瘾。同治帝就经常微服出游。这方面的导师是恭亲王的儿子载澄。是载澄让同治明白,宫外的生活很精彩。两人喜欢同时穿上黑衣,茶坊酒肆妓院,无所不至,昏天黑地。经常去的地方是八大胡同,与民(女)同乐。据说中共第一任总书记陈独秀在北大做教授时,也喜欢去那个地方,充分说明八大胡同景色不错。
恭亲王与慈禧太后都或多或少地知道同治与载澄的这些“性趣”。对恭亲王来讲,他没法管束同治,因为他管不住自己的儿子。这是天朝的高干家庭最容易出现的问题之一。因为在家里,高干是儿子的爹,可以有一定的发言权;但在家外,高干儿子又是大部分中小官员的爹。一个孩子,从小就有恁多儿孙,他不学坏都对不起周围一溜的孝子贤孙。而对慈禧太后来讲,姐弄的不是权,是寂寞。儿子不争气,不大喜欢管理朝政,正好给做娘的她提供机会与舞台,所以对儿子闲游放荡、寻花问柳之事睁眼闭眼的,也叫各司其职,母水不犯子水。
(三)有其母必有其子,同治遗传了他娘的某些劣质品性。
慈禧一辈子刚愎自用,我行我素,由不得别人说她半个不字。个中原因,除了权力的因素外,还有很大的个人因素,也就是个性与品性。而同治很不幸的继承了他娘的毛病。
同治十二年正月二十六(1873年2月23日),18岁的同治帝在太和殿举行了亲政大典,开始亲政。对比14岁亲政的顺治与康熙,同治这政亲得也够晚了。没办法,一是娘不舍得放权,二是同治不争气。
同治亲政之后,天朝历史上发生了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情。可以说,从1792年马戛尔尼使华到1840年鸦片战争发生再到1861年咸丰咯血而死,外国公使以国际通行的鞠躬礼亲见中国皇帝、亲递国书一直在天朝通不过。太后垂帘时,还好意思跟人推说,女人家家的,没脸见野男人。现在同治亲政了,找不出借口了,在外国公使一再的强烈要求下,同治十二年六月初五(1873年6月29日),日本大使以作揖礼、西方各国公使以鞠躬礼在紫光阁觐见了同治。事后,不管是外国报纸还是各国公使,都把这当成是外交上的一大胜利,经过一个世纪的摩擦,外国终于与清国平起平坐了。但是事隔不久,他们又大呼上当。英国公使率先提出紫光阁乃清廷接见宴筵藩属国君主或使臣之地,大家一听,群急:卖瓜的,又让大清玩了我们一把!这还不算,清国方面的记载才叫意淫呢。京报载:“英国公使先诵国书,约二三语,五体战栗。帝曰:‘尔大皇帝健康?’英公使不能答。皇帝又曰:‘汝等屡欲谒朕,其意安在,其速直陈。’仍不能答。各公使皆次第捧呈国书,有国书失手落地者,有皇帝问而不能答者。”出殿后,“恐惧之余,双足不能动。及至休息寓所,汗流浃背,以致总暑赐宴,皆不能赴。其后恭亲王语各公使曰:‘吾曾语尔等,谒见皇帝,非可以儿戏视之,尔等不信,今果如何?吾中国人岂尔外国人之轻若鸡羽耶?’”之后,时人平步青又把这番情景夸张了一番,说什么外国使者吓得话说不出,步迈不得,“经恭亲王当众嘲笑‘草鸡毛’,令掖之下阶,不能动步,坐地汗喘”。(王开玺:《清代外交礼仪的交涉与论争》,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19页。)
同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语不成句、智不够数的皇家小嫖客,外国公使致于吓成这样,需要清方拎小鸡似的给拎出来么?中国皇帝有这神功,还让军队打什么仗,自己往阵前一站,外国军队不就自动崩溃了吗?中国皇帝周游世界一周,地球就哆嗦着毁灭了!中国人其它功夫不行,但自慰功夫着实一流。“被接见”在我们的语境里本是一种屈辱,但语言稍一拨弄,就颠倒乾坤,变成大灭洋鬼子威风大长我中华志气的励志镜头了!不服还真不行。
如果说公使觐见乃同治亲政后的外事风波的话,那么同治亲政后还闹了一场内事风波,这风波动静更大,是谓修复圆明园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