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却在迟疑，看看小鸟，又仰头看看大树上的鸟窝。已经有两只大鸟飞回来，绕着大树一边飞，一边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凤佳，我们把它们带走，它们就没有娘亲和阿爹了。你看它们的阿爹和娘亲，是不是在找它们？”

言凤佳也犹豫起来，伸出的手又缩回来，可似乎还有些舍不得，再次伸手去小鸟身上摸了摸，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莲心，你到底要不要？”

言龙腾朝着莲心伸出手，两只可怜的小鸟站在他的掌心，还是不住颤抖。

莲心看看小鸟，再次抬头，看看在他们头上盘旋的飞鸟，很坚决摇摇头。

“二哥，我不要，你把它们送回去好不好？”

身后传来言龙生的声音。

“二弟，你又胡闹了，怎么把它们抓下来了？它们很小，自己活不了的。莲心说得对，你把它们送回去。”

言龙生很坚决。

言龙腾梗着脖子。

“不送。她们不要，我就自己养。”

“你养不活的，马上送回去。不然我一定会告诉爷爷！”

言龙生的口吻越来越严厉。最后这句话还是镇住了言龙腾。

两个小姑娘也在旁边表示。

“二哥，它们好可怜，送回去吧。”

“二哥，让它们回到娘亲和阿爹身边去吧。”

言龙腾不情不愿，把两只小鸟塞回怀里，慢腾腾走回大树旁，磨磨蹭蹭爬上去，重新把小鸟放回了鸟窝。

言龙腾回到这边的时候，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莲心却很开心，蹦蹦跳跳跑到他身边。

“二哥，你蹲下来。”

言龙腾已经八岁了，比四岁的莲心，高出很多。他不解地蹲下身子。

“干什么？”

莲心伸出小嘴，在他脸上“啪”的亲了一口。

言龙腾先是一愣，接着开心大笑，一把将莲心抱起来，转了几个圈。言凤佳站在旁边“咯咯”笑，言龙生的脸色却阴沉下来。

“不早了，我们回去了，莲心应该回家了。”

言龙腾放下了莲心，却牵住了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牵住言凤佳，率先朝厅里走去。言龙生沉着脸跟在后面。

莲心穿着言凤佳送她的纱裙回去后，就赶忙求爹爹给她们做两件一模一样的小旗袍。这旗袍不是用丝绸做的，而是当地的青花布。那白底碎青花的布啊，透着一股浓郁的江南水乡韵味。言凤佳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穿上新旗袍，手拉着手就跑到街上去了。这一下可不得了，引得全镇子的人都跑来围观。

“哟，两个小妮子可真漂亮啊。”

“这是谁家的闺女呀？”

“黑头发的那个呀，是莲裁缝的女儿，金头发的那个呢，是言太公的孙女。”

没过多久，言紫书一家打算回法国了。言凤佳却闹了起来，叫嚷着要带上莲心一起走。柳芭莎也特别喜欢莲心，居然就答应了，还带着言凤佳来到裁缝铺。

“言夫人，您来啦，是要做衣服吗？”陈梅红迎上前去。

莲馥春也回过头来，笑着打了招呼：“夫人好。”

柳芭莎却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我要回法国了。”

“这样啊，那祝您一路顺风。”

“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什么事呀？”

“我们就凤佳这一个孩子，她很孤单。她特别喜欢莲心，我们也很喜欢莲心。我想把莲心带到法国去，给凤佳作伴。我会供她读书，她会和凤佳一样，所有的待遇都会和凤佳一样。你们愿意吗？”

这一番话可把陈梅红吓坏了，她一下子从言凤佳身边拉过自己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不。莲心还太小了，我们舍不得啊。”

莲裁缝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走过来。

“对不起啊，夫人。谢谢您的好意，可我们真的舍不得让莲心去法国。”

这两口子说什么也不答应，自己的宝贝女儿，哪能舍得让她漂洋过海呢？不管柳芭莎怎么劝说，两口子就是不松口，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算了。可两个小姑娘却依依不舍，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很久以后，陈梅红提到这件事还在后悔，抱怨自己当时没有答应了，让莲心跟着言凤佳去了法国，后面的日子一定不会这么苦。莲心却一笑付之，说自己的命中注定的事儿，也不是谁可以扭转得过来？这都是后话了。

此事不久后，言龙生也回沪海读书去了。

临走前一天，龙生专门去了东大街的裁缝铺。莲心搬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书。书是青莲送来的，弗拉西斯专门为她去买回来的启蒙教材。

龙生也带来一本书，是他经常读的一本唐诗。

莲心看见他，欢喜地站起身，迎上去。

“龙生哥哥。”

“莲心，我要走了，这本书送给你。”

“龙生哥哥要回沪海吗？什么时候再回青莲镇？”

“过年的时候，我回和爸爸妈妈一起来青莲镇祭祖。”

“龙生哥哥，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

凤佳离开了，龙生也走了。从那以后，莲心便很少再去言家花园。不过，言龙腾时常会来找她玩耍，他很是喜欢这个小妹妹。只是，他们玩耍的方式不太一样。言龙腾会去挖蚯蚓，然后带着莲心去钓鱼。可别小瞧了这个八岁的孩子，他钓鱼的本事可不小呢。当言龙腾钓鱼的时候，莲心就会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而钓到的鱼，言龙腾都会让莲心带回去。

莲馥春夫妇把莲心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她的童年过得十分快活。这其中自然有着很重要的原因，莲裁缝的手艺相当不错，足以养活她们母女二人。倘若不是莲心五岁那年莲馥春遭遇意外，也许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