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心的尽头有一个很大的广场。
天气不理想,有很多清闲的人在广场走动,仿佛盼着天上掉下钱来.人口爆炸的冲击波已经波及了这个中等城市。
米娅一直自认为是个宅女,不喜欢出头露面。她虽然在酒吧里认识了很多客人,但一向深居简出。她更不想坐车,因为这一来会花去很多钱,二来也不方便,哪有打着车四处找工作的。
米娅觉得自己正在走一个圆圈上,起点和终点竟是惊人的相似。她满怀憧憬找工作,赚钱养活自己,然后失落在终点站,再次起步寻找生存的起点。
但这一次和上一次有着本质的区别。上次她没有一点后退的空间,而这次却比较从容。这不单单是因为她的袜子里有一千块钱,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间能够住下来的宿舍,这足以让她在这个城市占住脚跟。从这一点上说这也算是一种进步。
大街的拐角处有个服装市场,各家的门面都装饰得很好,但看上去生意并不怎么好。米娅走进去的时候,好多守摊的人都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盯着她,他们看上去很会辨别哪些是本地人哪些属于外地人。男人们在看到她时目光恨不能把她的衣裳剥光,而女人看她则目光凶狠恨不能把她撕碎。走在这个城市里,你得首先学会承载这些目光。
米娅袅袅娜娜地走在异乡的街头,她腰摆的感觉很好,胯和臀扭动得恰到好处,从这点上说,她不像是一个未婚的女子,更像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米娅从不把自己置于女生之列,尽管她并没有结婚,但她早从思想上把自己当作已婚女人,这使得她言谈举止带有某种从容。她丰富的经历使她面色略带沧桑,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沉。
她走进第一家服装商店的时候,还没有拿准买不买件新衣服,在这个城市里时髦的穿戴意味着你有某种特殊的职业和目的。但在米娅的家乡,修脸、文眉、做头发、穿漂亮的衣服是每个女人每天必做的事情。小时候妈妈常常给她买新衣服,把她打扮得像只美丽的蝴蝶,即使是后来长大了妈妈也经常替她做头发、文眉、化妆。
想到妈妈,米娅不禁有些酸楚的记忆从心底流向眼角。
她决定换种心情。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是换件漂亮的衣服,这意味着她必须花掉袜子里的钱。
第一位老板既贪财又贪色。他指着米娅相中的一件无领紧身羊绒上衣,张口就要两千元。
“我这可是名牌货!”
但米娅一眼就看出那只是一件赝品。
“像你们这种人,还在乎这几个钱?关键是穿着漂亮。”
老板还说:“做生意讲究个缘分,看妹子也是个爽快人,咱们价钱上好商量。”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老板的目光因此更显得放肆,米娅几乎是逃出了那家商店。
她在走进第二家商店时遇到了老乡。女人看上去年轻漂亮,但那个男人龌龊丑陋。
女人正在嗑一纸袋子里的瓜子,用极富夸张的乡音喊:“老公,有客人!”
男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米娅觉得这个女人的表演有些过分,她只不过是想在同乡面前显示一下身份的优越。
她决定不再买,但她又不知道怎么消磨掉剩下的时间。她这才发现,空闲对人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正当她在原地踌躇的时候,沈慕林的手机号码豁然跳入了脑海,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使她拨动了这个号码。
她在一瞬间想到了葛小丽说的话,她想晚上请沈哥吃一顿饭。
但手机播放已停机的语音提示,连续拨了几次都是这样。
她站在那里突然感到心里很失落,拿不准去哪里。她在这个城市根本没有朋友。
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下来,她想起了远在花海市的彩萍姐。
当她拨通李彩萍的手机时,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听。
“彩萍姐!”她喊。
“什么彩萍姐,早不在这里了。”
对方说,这是一个网络手机的号码:“你给她打另一个号码吧,她交代过的。”
对方给了她一个新的手机号码,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李彩萍才接起来。
“彩萍姐,你在哪儿?我……想回家。”
米娅说完就抽泣地哭了。
“咋了,咋了?”李彩萍连声问。她那边有些吵,音乐声很大。
“我的店要关门了,我快没地去了!”她仍然语无伦次。
“我这会儿在外地,最早也得后天赶回去。你先找个地方住着也行。”
李彩萍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有事就去找沈哥。”
“可我到处找不到他。”米娅说。
“你再找找看。”李彩萍说完就挂了。
米娅的眼泪引起了一个戴着值勤袖标老太太的注意,老太太类似于北京朝阳区群众,伸过头来说:
“闺女,有事找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