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浓稠地笼罩着上海这座繁华又喧嚣的城市,唯有繁星点点,在夜空中努力闪烁,试图穿透这厚重的黑暗。叶子身着一袭淡紫色的旗袍,身姿婀娜,步伐轻盈地朝着大华舞厅走去。她的身影在路灯的映照下,被拉得长长的,宛如一幅寂寥的剪影。
踏入舞厅的瞬间,一阵嘈杂的喧嚣与热闹如潮水般扑面而来。五彩斑斓的灯光肆意交织闪烁,红的热烈、蓝的深邃、绿的灵动,将整个舞池渲染得如梦如幻。爵士乐的旋律如同灵动的精灵,在空气中欢快地流淌,撩拨着人们的心弦。舞池中,男男女女们紧紧相拥,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他们沉醉在这纸醉金迷的世界里,仿佛忘却了外界的一切烦恼与忧愁。然而,叶子却无心欣赏这熟悉的场景,一种莫名的不安如藤蔓般在她心头悄然缠绕,令她的眉头微微紧锁。
叶子刚到大华舞厅,就被大堂经理杜枫匆匆迎上前来。杜枫,这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外表看上去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他身着笔挺的西装,剪裁合身的衣料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气质。但叶子心里清楚,他不仅是大华舞厅的大堂经理,更是这一带袍哥的老大,在黑白两道都有着深厚的势力,是个万万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而且,杜枫还是大华老板朱福贵的结拜兄弟,在这上海滩的娱乐江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杜枫从门童手上轻轻接过叶子的手,微微俯身,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高级香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传入叶子的鼻中。杜枫低声说道:“水仙小姐,老板已经在办公室等你一阵了。我现在陪你过去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叶子眉头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抹职业性的微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娇艳却又带着一丝疏离。她轻声问道:“枫哥,老板找我什么事情啊?”
杜枫看着叶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其实心里很喜欢叶子,不仅仅是因为叶子那倾国倾城的美貌,更在于她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在杜枫心里,叶子与那些普通的舞女截然不同,她更像是一位流落凡间的贵族小姐,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和韵味。杜枫一面搀扶着叶子,享受着这短暂而难得的亲近时刻,感受着叶子柔软的手臂传来的温度,一面轻声说:“好像是关于大华要歇业的大事。”
听到这个消息,叶子只觉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就跌倒在杜枫的怀里。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
杜枫连忙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
叶子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一把紧紧抓住杜枫的手,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陷入杜枫的皮肤。焦急地说道:“枫哥,这是真的?真要是这样,大华的几十个小姐妹可怎么办?”
叶子本就是个极为善良的女人,尽管她身为这里的头牌红舞女,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和优厚的待遇,但她从来没有忘记那些普通舞女姐妹们。平日里,她总是会去关心和帮助她们,与大家的关系都非常要好。如今听到这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她怎能不万分焦急。
杜枫轻轻拍了拍叶子的手,低声劝慰道:“先别急,老板会有安排的,走吧,别让老板等太久了。”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传递着一丝安抚的力量。
叶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跟着杜枫朝着老板办公室走去。一路上,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姐妹们的面容,那些曾经一起欢笑、一起流泪的画面如电影般在她眼前闪过。她的心中满是担忧和不安,不知道未来等待着她们的将会是什么。
大华舞厅其实是属于大华饭店的一部分,而老板朱福贵,便是这大华饭店的掌舵人。朱福贵,年过半百,身材微微发福,脸上的皮肤松弛,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总是带着一副精明世故的神情。他平日里别的嗜好倒没有多少,唯独对豪赌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在上海滩的上流圈子里,他豪赌的名声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次,朱福贵又听闻澳门那边,有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盛宴,按捺不住内心如烈火般燃烧的赌瘾,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澳门的旅程。在澳门那豪华而又充满诱惑的赌场里,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赌桌前围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豪客,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贪婪和欲望。朱福贵坐在赌桌前,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控制。他面前堆满了筹码,那些筹码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是通往财富和荣耀的钥匙。
这一局,他将自己全部的身家,包括那座象征着他身份和地位的大华饭店,都毫不犹豫地押了上去。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投来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目光。有人小声地议论着,有人则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朱福贵却仿若被恶魔附身一般,丝毫没有退缩之意。骰子在盅内飞速旋转,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每一次转动,都仿佛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跳。当盅盖缓缓揭开,朱福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结果。
一夜之间,风云变幻,这座曾经辉煌无比的豪华建筑,就这样易主他人。等到朱福贵从那如梦幻般的赌局中清醒过来,一切都已经悔之晚矣。不过,幸运的是,对方倒也没有赶尽杀绝。承诺了一件事,赌局中的大华饭店,不涉及其中的人员。这也就意味着,原来大华的这批舞女,朱福贵还可以另作打算。然而,朱福贵却没有看透对方的心思,对方之所以不要这批舞女,其实另有打算。他们真正看重的只是这块地皮,计划在未来建造的并非是娱乐场所,这批舞女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丝毫价值,所以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
朱福贵灰头土脸地回到上海,心中满是无奈和不甘。他坐在汽车的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却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他深知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为手下的这批舞女们寻一个好的归宿。思来想去,他想到了自己在娱乐界的一个老朋友 —— 顾羽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