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顺着大道一直向北,漫无边际地走着。走哇走哇,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天空起了大雾,他们迷路了。
“大年节的,你们一大家子儿这是去哪呀?”茫茫迷雾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头儿,犹如影人一般,把大家吓了一跳。
“柴禾”爸爸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哎呀!可了不得了,这老爷子跟梦中的白胡子老头儿一模一样啊?”他定了定神,连忙接茬道:“大爷呀!这不是想找一个吃饭的地分(方)吗?求你喽儿行行好,给我们指条活路儿吧!”
白胡子老头儿捻着胡须,望着这几个人慢慢说道:“哦,也是呀。这样吧,你们一直向北走,当看到‘车上树、羊上房’了,兴许揍是你们落脚儿的地分(方)了……”
“真的吗?你喽儿咋知道的呀?不是蒙我们吧?”“柴禾”爸爸正要继续问下去,白胡子老头儿却闪进迷雾,不见了踪影。 犹如望梅止渴。一家子对白胡子老头儿的话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带着美好愿望继续前行了。
“爸爸,看!大山!”不一会儿,雾散了,天也亮了,远远能清晰地辩出跌峦起伏的燕山了。
“哎呦,爸爸,累死我了!”小儿子说什么都不想再往前走了。
“爸爸,我们歇歇吧?实在走不动了。”其他人也附和着说。
“不能停,前边可能揍到了!”“柴火”爸爸指着前边的一个灰蒙蒙的村子说。
“爸爸,你喽儿看,那是啥?” 快到村口时,小儿子眼尖儿,突然发现有一张纺车掛在了树上。这里的人们,到了年根底儿就不再忙碌了,他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儿,从腊月二十五开始扫房子,然后把纺车掛在树上,表示不再收活儿了。纺车的主人可能是晚上忘记了搬回屋内。反正这里民风淳朴,大概也不会丢失吧。
“咩咩…”一家人接着往前走。
“爸爸,你看,羊上房了!”靠土山的房顶上,站着一只老山羊。看见来人,仰起头儿对着他们笑眯眯地欢叫着。
山羊最能爬高,可以用四只蹄子轻松地攀到悬崖峭壁上去寻找食物;山羊也是最讲卫生的,即使是鲜草,只要是沾上了粪尿,连闻都不再闻一下了。这只羊就是爬上山坡,再借助后面的土山爬上院墙,又顺着院墙窜上了房顶,去寻找上面的干草。
“‘车上树、羊上房!’,‘羊上房、车上树!’……”男主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他想起了白胡子老头儿说的话,觉得这是个吉利的兆头儿。
“拜年了!拜年了!过年好,你喽儿都好啊!”村子里,许多人家已经开始串门子拜年了。
“过年好!你喽儿啥好的,过年没拉噶哒屎吧?”(大概是询问上没上火的意思)
“哈哈,哪能啊?顺溜着呢!”人们相互问候着,没有人来关注他们。人们大概也想不到,大年初一的还会有人上街讨饭。
“大哥借光,问你喽儿一声,这个庄子儿叫个啥名儿呀?”“柴禾家”的男人拦住一个路人问道。
“这是‘哈喇庄’,你喽儿哪的且(戚)呀?找谁呀?”
“哈喇子!哈哈。”小儿子感觉挺新鲜儿,马上跟着取笑。
“给你喽儿拜年了,我们是过路的!”来到村中间,只见一家高门楼儿、石台阶儿、院子套院子的大宅子儿,人们出出进进、络绎不绝。
“这准是庄户里头有钱人家。大过年的,我鸡巴揍不信讨不着一口吃的,走,都跟上我!”于是,“柴禾”爸爸带着全家人理直气壮地走进了这个大院子。
“哗啦!”刚推开大门,迎面却站着一位和善的老人。
“哎呀,这是来且了(亲戚)!”老人很热情。明明是来了要饭花子,为了图吉利,大年初一人们也会笑脸相迎,绝不会说出“逃难、要饭”之类的晦气话。
“唉,大爷儿大爷儿你喽儿行行好,我们是过路的,实在没办法了,才在大年三十儿出来讨扰。我们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又走了一宿的道儿,现在又冷、又饿、又累,求求你喽儿发发慈悲,好歹给我们口吃的,留我们住上一宿儿吧!”
“大过年的真不容易呀,来了揍是且(亲戚),进来!都进来说话吧。”
“大富大贵的东家呀,我们知不道该说个啥,请问你喽儿贵姓名谁呀?”
“姓韩,我叫韩义。”“哦,你喽儿揍是韩爷呀?!”
似曾多年的老亲戚一般,“柴禾”扔下柴禾挑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竟然放松了许多。
这个叫做哈喇庄的村子,就是当年契丹贵族的居住地,也是大辽国驻盈州政治、军事枢纽所在地。留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契丹(辽国)贵族以及大将军韩德让与皇太后萧燕燕的后裔。韩姓老人并不介意,看着他们确实可怜,寻思了一下说:“我家倒是有一个空处。不过,经常闹鬼,平时没人敢住,要不你们先在那里就乎几天,知不道中不中?”
“柴禾”爸爸心想,“我都快要饿死了,还怕个啥鬼呀神呀的,先住下再说!”
于是撑起身子拍拍屁股说道:“这个好说,只要有吃的,我们啥都不怕!赶紧弄点吃的,都饿死我了!”
忘记了是在求人,连谢谢都免了。韩义把他们领到厢房里,让人把炕烧热,还送来了柴米油盐。就这样,一家子总算吃上了一顿热乎儿的饱饭,身上也觉得暖和多了,小孩子们蹦跳着也来了精神儿。
“不要闹了,人家好不容易收留了我们,可别再把咱们赶走!”“柴禾”爸爸制止了孩子们的嬉戏打闹。
安排停当,全家人感觉又乏又累,就早早关上门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