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窑是个耗时良久的活儿,从点火燃烧到出窑,要经历漫长的等待。子晨抓住这段空闲时间,打算去筹备盖房用的檩条和椽子。他记得村支书曾说过,村边沟渠上的杨柳树要出售,便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书记在家吗?”子晨站在书记家门口,敲敲门扬声问道。“在家,进来吧!”屋内传来书记的声音。“吱扭”一声开门了,只见书记正坐在八仙桌旁,翘着二郎腿悠然地品着茶。他身形肥胖,肚子像扣着一面小锅。穿着一件略显讲究的衣裳,头发已然花白,脸上挂着一副看似和善的笑容。
“杨书记,你好。”“是小晨啊,来这里坐。”书记招招手示意他坐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皮笑肉不笑,任谁都能看出那笑容有多假。子晨坐下,俩人寒暄了一会儿,步入正题:“我准备盖新房,想买些杨柳树做檩条,您看行吗?”子晨客气地询问。“哎呀,这事儿可不好办呀,村长也想买呢。”书记打着官腔说,眼睛不住往子晨手里瞟,一脸为难的神情。子晨心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从兜里掏出两条好烟,小心翼翼地塞进书记手中,陪着笑说:“还请您多多关照。”书记脸上瞬间乐开了花,像春日里的繁花一样灿烂,“哎呀,咱俩谁跟谁呀,让你破费多不好,下不为例。”他嘴上假意推辞着,手上却麻溜地把烟收了起来,然后点头答应道:“好说,好说。不过,村长要挑头遍,他挑完了你才能挑。”“好嘞。”子晨应道,心里却不是滋味。
从书记家出来,他满心愤懑,忍不住嘟囔道:“一个小小的村官都这么贪婪,当初说的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都跑哪儿去了。呸!真是个贪官。”说罢,一口老痰吐在了门口。
第二天,子晨跟在村长身后,在沟渠边挑选杨柳树。村长优哉游哉地先挑了头遍,子晨只能在后面挑剩下的,两人各自做好记号。
时光匆匆,秋天转瞬即逝,农作物都已收割完毕,到了刨树的时候。这天子晨喊上弟弟子涵、二叔,还有子轩,拉着平板车来到沟渠伐树。金风习习,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甭提多舒坦了。经过一夜的睡眠休息,每个人浑身都充满力量。
锯树前先做准备工作,二叔拿来一把一人高的大锯,大锯两头各安有一个把手,锯条有成人手掌那么长,锯齿有小手指般大,来时刚用锉子开了刃,在阳光的映照下烁烁放光。还有磨得飞快的斧子,明晃晃的铁锹和一条粗细合适的绳子。
首先,确定好树倒下的方向,如果四周空旷无物,那树往哪倒都无妨;可要是有障碍物,比如电线,就要想办法让树往另一边倒,以免砸到电线。其次拿着绳子一端,另一端拴上一块砖,对准树干上分叉地方用力抛去,砖带着绳子精准穿过树杈,由于重力作用砖头慢慢垂下来,待到伸手能碰着时,解下砖把绳子系上一个死结,又用力拽拽,绳子一头便牢牢拴在树干上。
开始锯树了,子晨和子涵双手各自握住大锯两头把手,平着地面,从树根处开始锯起。先在树要倒的方向,用锯子锯一锯,再拿斧子砍出一个缺口,这样能防止树倒的时候被卡住。接着,再去锯另一边,边锯边用斧子砍大锯口,不然锯子容易被夹住。二叔和子轩则在一旁拽着绑在树上的绳子,等锯到两道锯口快要汇合时,锯树的两人便迅速扔下锯子,飞奔过去,四人齐心协力拽绳子,在众人的吆喝中,大树轰然倒下。正所谓树倒气死主,树立着的时候不觉得大,等倒下了才发现竟如此粗大,众人都忍不住发出阵阵赞叹。稍作休息后,便按照檩条的尺寸,把树截成一段段的,力求物尽其用。
有一天锯树时,发生了一场意外的闹剧。只见一棵杨树上有一个硕大的喜鹊窝,旁边两只喜鹊一个个炸着毛,虎着脑袋,四只灼灼的大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那气势大有与树共存亡的架势。
喜鹊,不迁徙,适应能力强,它们会在原地过冬,可通过食用植物种子、果实或人类丢弃的食物生存。这两只喜鹊在这棵树上生活了有些年了,从最初开始搭窝到产卵、孵化、哺育后代,对这棵树有深厚感情,可以说是它们的领地或家园。平时其他鸟雀离窝近了,或是在这里歇脚,都会被它们毫无情面的赶走,更别说砍伐树了,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们马上进入战斗状态,颈部、背部及翅膀根部的羽毛炸开,显得更粗壮,头部前伸,发出尖锐、急促的“喳喳”声,一副随时与对手大战的模样。
“哥,你说这两只喜鹊会不会啄我们呀?”子涵看着喜鹊,有些胆怯地问道。
“喜鹊可凶了,去年夏天小永用弹弓打死了一只小喜鹊,结果被大喜鹊群起而攻,脑瓜皮都被啄肿了。”子轩也在一旁附和道。
“怕它个球!我们这么多人呢。那句话怎说‘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子晨嘴上说的干脆利落,其实心里也有点打鼓,但不能在众兄弟面前显出害怕的样子。他率先拿起了锯子,“刺啦.....刺啦.....”锯子在树干上飞速移动,不一会儿,杨树就被锯倒了,鸟窝也跟着滚落下来。这下可把喜鹊给惹恼了,只见它们扑棱着翅膀,尖叫着,不顾一切朝着子晨俯冲下来,看样子是拼了老命。子晨慌忙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一边抽打着,一边转着圈跑。
“哎吆!”谁也没想到,一不小心被脚下的树枝绊了一下,一头磕在了木头上,鲜血瞬间涌出来,洒在地上。
众人见状,顾不得喜鹊,顾不得伐树,七手八脚赶紧把子晨送到医院,急救室中医生经过简短的询问了解病情后,便开始了紧张的治疗:消毒、清创、缝合。三人在外面焦急地踱着步,子轩还再说呢,“我说喜鹊不好惹吧......。这时二叔挥挥手,示意儿子别说了。只见门一开,子晨出来了,头裹得像木乃伊,走路头重脚轻,伐木工作只能暂时搁置。三天后,子晨感觉伤口好些了,不顾大家的劝阻,又毅然加入到紧张的伐木工作中。好在没过几天,所需的檩条就备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