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癸亥日酉初,国安局网络安全中心的防辐射灯,在天花板投下冷玉般的光,林远的指尖在监控回放界面划出弧线,放大第三实验区的入口记录。屏幕上,工程师王工的白大褂下摆掠过门框,布料摩擦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却见他转头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那抹笑意像被尺规丈量过,上扬角度精确得异乎寻常,在冷光下显得生硬如AI生成的表情。

“墨子八号”终端的蓝光映着林远微蹙的眉,他抄起案头的青瓷茶盏,滇红的苦香在舌尖漫开,却不及屏幕上的异常来得刺眼。王工的右手始终虚拢成拳,指节处泛着不自然的青白,像戴着某种机械义肢。林远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点,调出同步心率监测数据——本该随着动作波动的曲线,此刻却平直如线,像极了医院心电图上的脑死亡波形。

“陈默讣告调阅申请通过。”机械女声惊醒了砚台里沉睡的墨香,狼毫笔在笔洗中轻轻摇晃,搅碎了水中的月影。林远望着屏幕上陈默的遗照,铂金领带夹在镜头下泛着冷光,菱形纹路工整得近乎偏执,与三小时前监控中王工佩戴的款式分毫不差。他的指尖划过屏幕,将两张图像重叠,领带夹的反光在镜片上投下菱形光斑,恰好遮住他骤然紧缩的瞳孔。

防辐射服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银镯,那是苏晴在青海塔尔寺求得的平安镯,内侧刻着“长乐未央”。林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镯面,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陈默公司调研时,曾在实验室见过同款领带夹——当时陈默笑着说:“老祖宗的器物美学,与量子通信的对称之美,原是相通的。”此刻斯人已逝,领带夹却在监控中“复活”,像道辛辣的讽刺,刺得人眼眶发紧。

终端屏突然闪烁,区块链浏览器自动跳转三次,交易哈希值如狡兔般在节点间跳跃,最终定格在陈默的数字钱包。林远的笔尖在工作日志上划破纸面,墨痕在“已故用户处于活动状态”旁晕开,像滴在雪地上的血。他起身走向窗台,梧桐叶的影子在防辐射玻璃上摇曳,与屏幕中王工的诡异微笑重叠,形成某种古老的符篆纹样。

“爸爸,你看我折的纸船!”女儿的视频通话突然接入,手机屏幕上,小满举着手工课作业,纸船上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平安”。林远刚要开口,画面突然卡顿,小满的笑容凝固在屏幕上,嘴角竟与监控中王工的微笑弧度完全一致。他心头一凛,迅速切断通话,却见手机背面的石墨烯散热片上,不知何时印着半枚鳞片形状的水痕。

暗网交易界面在终端屏悄然弹出,“幽灵市场”的logo在幽蓝与银灰间变幻,林远的目光忽然被右下角的微小纹路吸引——那是片六边形的鳞片,边缘泛着与石墨烯粉末相同的荧光,微观结构在电子显微镜下,竟与王工指甲缝里残留的碎屑完全吻合。他的手指悬在截图键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防辐射服下格外清晰,像战鼓在深夜里擂响。

更漏声从山脚下传来,惊飞了檐角的夜鸦。林远重新回放监控,发现王工进入实验室时,门禁系统的虹膜扫描曾出现0.1秒的异常波动——本该匹配的虹膜纹理,在数据库中竟对应着陈默的生物特征。他摘下防辐射手套,指尖按在冰凉的屏幕上,感受着监控画面的余温,忽然想起《洗冤集录》里的记载:“尸身虽腐,魂气犹存。”此刻的陈默,是否正以某种非自然的形态,游离在数字世界?

砚台里的墨汁渐渐凝结,狼毫笔的笔尖垂落,在工作日志上划出歪斜的线条。林远望着自己写下的“领带夹同款、心率异常、虹膜匹配”,忽然发现这些线索像拼图般,渐渐拼出一个不可能的轮廓——陈默的死亡,或许只是个精心设计的局,而王工,不过是枚被操控的棋子。

通风口突然传来极细的“咔嗒”声,像齿轮咬合的轻响。林远抬头望去,金属栅栏上的螺丝正在缓慢转动,露出极细的缝隙,某种银灰色的粉末正从中漏下,在地面上积成小小的堆。他想起今早生物实验室的失窃报告:“抗辐射突变基因样本失踪,载体为纳米级石墨烯鳞片。”此刻的粉末,与暗网logo的鳞片纹路、王工的异常特征,正形成微妙的三角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