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里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围过来打听情况，壮壮忙应付说：“没事，这次是公司节流裁员，走掉了我一个，大家的饭碗就都能保住啦！”

壮壮本想遮掩一下自己的尴尬，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可他一说完就有点后悔了，好像自己一个人的薪资能顶整组人的薪资似的，还好有老张帮忙打圆场。

壮壮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给同事们留下一些“遗产”，方便他们以后在公司能更舒适地“生存”。毛毛妹子要走了蝰蛇鼠标垫，贾帆则要走了杯垫，蓝宇则看上了壮壮的小电扇。

就在这时，壮壮的老冤家毛灼鑫兴冲冲地走了过来，看壮壮分发着东西，就凑趣道：“哎哟，壮壮也要走啦？怎么着也给我留下点‘遗骸’呗？”听他这口气，看来这次裁员没有他，壮壮不由得心生嫉妒。

“咋？裁员没有你啊？看来你这十年的老程序，拿的数目也不高啊！”壮壮还像往常一样，想一句话怼死毛灼鑫。

但这次毛灼鑫可没有再吃亏，立即反击道：“我是U3D技术，到哪里不是抢着要？哪像你，这么多年就会那么点破玩意，怎么样？被90后分分钟取代了吧！”

这句话一下摧毁了壮壮仅剩的那点自尊心，壮壮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词语怼回去，却突然看到毛灼鑫那一头又黑又亮的浓密头发，壮壮想都没想，一把薅了上去！

顿时，只见一个肥乎乎、光秃秃的大肉脑袋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上边还稀稀拉拉地顶着几缕小软毛。

组里的小伙伴们，登时都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毛灼鑫那双小肉手，使劲地张开着，狼狈地护着自己的额头，他的脸瞬间通红。

壮壮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儿时看的动画片《猫和老鼠》里，汤姆猫被杰瑞鼠戏耍后，涨起红红的猫脸，生气地从耳朵里喷射出粗粗白烟的样子，耳边也好像响起了“呜呜”的火车汽笛声音。

壮壮抬起手里的假发套看了看，确认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真心没忍住，学着周星驰的表情，震天大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哈！”

壮壮这一笑不要紧，引得更多的同事也望了过来，有几个人“哇”了一声，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瞬间办公区里笑声一片，好像在看去年年底公司年会上表演的搞笑小品一样，一时忘记了今天是公司的大裁员日。

毛灼鑫则半天才反应过来，瞪大了一对惊恐的小眼睛，随即瞬间崩溃大哭，咧着嘴，面目狰狞地挤在一起，高高挥起小肉包子一般的拳头，照着壮壮的左脸就打了过来。

壮壮正前仰后合大笑着，全然没有任何防备，着着实实地挨上了这一记猛拳！

毛灼鑫一定是气急了，把220多斤的壮壮，一拳打翻在地。

壮壮没想到，以毛灼鑫不到一米七五的身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如果不是万般愤怒，肯定是爆发不出这么大力气的。

壮壮被打得眼冒金星，倒下去时条件反射地想扶住桌子，结果把邻桌同事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扒拉了下来，椅子也被壮壮的屁股坐翻，滑出去很远。他慌张地想要马上坐起来，却不想毛灼鑫已经不依不饶地猛扑了过来，他骑在壮壮身上，继续挥动右拳猛砸壮壮的左脸、左眼眶、左下巴，一下、两下、三下……

壮壮死命地要推开他，但毛灼鑫也是小200斤的体重，怎么可能被轻易推开，他歇斯底里地狂叫着、怒吼着，继续挥动拳头。两个胖子就这么来回在地上扭打，周围工位上的人被吓得尖叫着远远逃开，任凭花盆、垃圾桶、椅子、矮桌、鼠标键盘、杯子被两人碰得稀里哗啦，一地狼藉。

有人大叫着：“别打了，别打了！”壮壮被揍了几拳以后，终于放弃推开这个疯狂死胖子的打算，他腾出右手，也照着毛灼鑫脸上一顿猛挥！

公司保安和老张赶紧上前阻止。保安拉毛灼鑫的腰部，发现拉不动，就干脆从后边紧紧抱住了他，像拔河那样全身使劲往后坐，想靠体重把毛灼鑫从壮壮身上拉下来，可是依然无效。

老张则更机敏地去拽毛灼鑫的胳膊，先让他停止对壮壮左半边脸雨点般的狂轰滥炸。还是老张的办法好使，壮壮的脸再没感受到冲击。但是，此时壮壮可没停下拳头，继续把毛灼鑫打自己的拳头数，按照心里默数的数量，全数奉还！

这时又跑过来一个保安，两个保安合力，才终于把毛灼鑫彻底从壮壮身上拉开。壮壮迅猛地坐起身子，照着毛灼鑫的裆下猛踹了一脚，算是占了个便宜。

毛灼鑫继续爆哭着，身体往壮壮的方向猛蹿，嘴里哇哇地喊骂着脏话，壮壮被打蒙了也没注意听。

网管和几个男同事也冲了上来，把他按在了地上，强制让他冷静。组里的同事蓝宇则迅速冲过来扶起壮壮，问有没有事。壮壮差点说了句：能他妈没事吗？

为了不让两人再打起来，大家赶紧让蓝宇扶壮壮去卫生间，走到半截，遇到了刚从小会议室里走出来的老严。他目光呆滞，手里拿着离职证明，晃晃悠悠地从壮壮和蓝宇的身边走过。

老严也被裁了……壮壮本想关心他一下，可脸上一疼，就没顾上跟老严说话，壮壮刚转身要离开，老严仰天长啸“啊”了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公司的地毯上！

有人看到后大叫：“不好啦，老严昏倒啦！快来人啊！”

保安和网管都忙着压制毛灼鑫，没空帮忙。只有前台妹子还能腾出空来跑去查看昏倒在地的老严，她俯身拍了一下老严的脸，见没有动静了，就急忙掏出手机想拨打急救电话。

可就当前台妹子拨号到一半时，HR总监走了过来叫她，前台妹子瞬间瘫软了双臂，面如死灰地走进了小会议室。壮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转身走进了卫生间，听着身后的同事们大声呼唤着老严。

壮壮洗了把脸，漱了漱口，往洗手池里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看着镜子里左脸被打成猪头的自己，叨咕了一句：“我靠，打得也太他妈狠了！不行，我要报警！”

蓝宇立即掏出手机，拨了110的号码递给壮壮。壮壮拿着手机，哆哆嗦嗦地向派出所的民警描述了自己被打的状况，民警表示马上就到。

壮壮挂掉电话，继续用水敷着快被打烂的左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飞了，眼球里充满了红色的血丝，俨然变成一颗红眼球了。不禁心疼得想哭，心想：眼睛要是打坏了，我以后可怎么敲代码啊？

再想想这个疯狂的下午，壮壮使劲想忍，但实在忍不住，七尺高的爷们站在洗手池边，像个受了婆家气的小媳妇，“嘤嘤嘤”地小声哭了出来。蓝宇站在一旁，不忍直视壮壮，他向卫生间外探出头去，查看老严那边的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老张和毛毛妹子走到卫生间门口，探望壮壮的情况，老张给了壮壮一根烟，毛毛妹则给壮壮买了一罐冰镇的雪碧，让他冰敷一下。壮壮点着烟抽了几口，又喝了口冰凉的雪碧，算是安抚了一下情绪。他擦干净眼泪，走出了卫生间。

走出卫生间时，壮壮看到三名医护人员正围在老严的周围。一个男医生正在猛力按压着老严的胸部，老严瘦弱的身体随着医生的按压，一下又一下地抽搐颤抖着。

那一幕对壮壮内心的触动实在太大了，他心想：这难道就是我大学毕业时满心憧憬、一心想加入的游戏公司吗？什么高端白领、IT精英，全部都是狗屎！

那些收拾好东西的同事，抱着纸箱正陆续离开公司；没有被裁掉的同事，尾随着组里被裁的同事，在电梯口告别。

派出所的两位民警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们推开公司玻璃大门，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公司，一时不知道该找谁问话。

蓝宇机警地看到了民警，立即挥手喊道：“警察叔叔！”他一边喊着，一边把壮壮领了过去，民警看这里乱成这样，便要求壮壮和毛灼鑫一起跟他们回派出所。

蓝宇则让壮壮放心，东西他会帮壮壮收拾好，壮壮简单地告别了组里的同事们，就跟着民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