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一早前来上班，在更衣室里碰见程母，程母看着她，关切地说：“燕子，你的脸色怎么不大好？要不，让陈医生给你开瓶维生素吃吃？”

春燕刚要谢绝程母的好意，一旁的李医生抱怨着说：“陈医生？早没影了，又请假回家相亲去了！”

春燕一愣，耳边响起程母的声音：“他不是早说过与同学介绍的对象确定下来了，并且还过了‘初门’的吗？”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有了点才干，发表了点文字，更是自命清高，他原先的对象早吹了，三番几次请假，又在接连不断地相亲。”李医生边说边换上白大褂。

程母也摇摇头，叹叹气，看看春燕，换上衣服走了出去。

陈高文怎么会这样呢？他到底想要找什么样的对象？春燕抱着衣服，有些发愣，前几天陈高文与她谈话的情景，又浮现在脑际。

那天，她有些失神落魄地从秭归县归来，船还未完全停稳，她就有些迫不急待地站起来，趄趔着步履直奔岸沿，她真想扑倒在一棵树上，痛快淋漓地哭一场，将在县城里因有武正元陪伴着她，一直哽咽在心头的泪水，尽情倾泻。

可是，在她刚上岸的瞬间，就被陈高文瞅见了。听医院里的同事说春燕风风火火的上了县城，他有些不放心，下班后特意在岸边闲转，看见了下船的春燕，笑着打招呼，谁知她却没听见，正满脸神伤地直奔向一棵大树，让他迷惑不解。

他缓缓地踱了过去，见春燕在树下哭泣，心下骇然，惊诧地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伤心至极的春燕，想要掩饰已来不及了，干脆将心中的苦闷倾泻而出，反正她一向在这个大哥哥般的同事面前，没有遮挡没有秘密。

“他……真的开始处对象了？”听完春燕的讲述，陈高文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惊喜，“他真幸福，电影院里挽着一个，还有一个躲在湖边为他流泪。”

春燕哭笑不得地擦干泪，“也怨不得他，他其实一直没说过喜欢我的话，唉，是我自作多情了！”

陈高文盯着她，思忖了良久，突然开口道：“春燕，你做我女朋友吧？”

春燕心下骇然，睁大了惊愕的眼睛：“你不是有对象了吗？怎么，相处得不好？”

“早吹了！”他叹了口气，望着幽幽的湖面，“其实，我内心一直喜欢的是你，相亲只是因为年龄大了，家人催得闹心。”

“可——我心里仍然喜欢程梦桥！”春燕坦率地对陈高文道。

陈高文有些无奈地笑了，低下头，带着探究的目光，带着有点玩世不恭的语气说：“你对他又没把握，你就边与我谈朋友边等他吧。我们谈谈试试看，行不？感觉我们之间总有某些缘分。”

春燕当即摇了摇头，她虽然能理解陈高文由于年龄的压力而一边追求喜欢的女孩子，一边相亲的做法,但她却绝不会效仿。

晚上，春燕值完班，检查完医院里的角角落落，正要关门回宿舍。冷不丁，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酒味，陈高文像一个醉鬼般跑了进来，吓了春燕一大跳，她有些不客气地叫道：“你怎么回事啊，陈高文？你这样糟踏自己，谁还敢与你处对象啊？”

陈高文靠着墙站稳，定定地看着春燕，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春燕，做我女朋友吧，除了你，我心里再接纳不了别的女子。”

“这……我……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程梦桥。”似乎是酒精发作，陈高文突然大怒，“可是，人家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心里有人家，可人家心里没你啊。别傻了，春燕！我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况且我们还有共同的爱好，你就别死心眼好不好？”

“我听杏儿说，他觉得与黑牡丹不合适，又分手了！”

陈高文这样粗暴地对她，对她又吼又叫，春燕吓傻了，怯怯说着，欲想从他身边溜走。不料，却被他拦住：“他到底哪一点比我强啊？他分手了，你就觉得有希望，就愿意默默地等？你要知道，除了一个黑牡丹，还会有白牡丹，红牡丹，他再好，比得上我对你好吗？”灼热滚烫的泪水，突然从他血红的眼眶中涌出，“我对你，有多真有多爱，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近来才明白，我对一个个对象越来越不满意，越来越厌烦，变态似的挑剔，就是因为心中装满了你！”旁边桌上的水瓶，水杯晃晃悠悠地进入他的眼帘，他像遇见救星似地扑过去，抓起一个暖水瓶，就直愣愣地朝杯子里倒水，杯子里的水满溢出来，顺着桌面滴答到地上，溅湿了他的裤管，鞋子也不知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春燕害怕他烫伤自己，跑去过，在一片热气中，抢夺下他手中的暖水瓶，盖上盖，找来一把干拖把，开始拖地。

陈高文盯着桌上的水杯，继续道：“我……我就像桌上的那杯水，水……水满了，哪有不漫出来，滴下来的？我……我心里只有你，哪还容得下别人？不相亲，别人说有病，相亲吧，一个不如一个啊春燕！”他的哭泣，突然变成了嚎啕，春燕的手一颤，直愣愣地盯着他。

他血红的眼睛，充满了乞求，“做我女朋友行吗？你说，你说啊！”

春燕被吓懵了，看着他疯狂的状态，只得讷讷小声说：“我……我回家征求了爸、妈的意见后，再回答你行吗？”

她的话，似一束春日里的暖阳，落在他身上，倦怠而睡意盎然，加之酒精的强大作用，他双眼一闭，竟然像她手中的拖把，扑通一声倒地。

春燕又急又怕，想扶他又不敢，叫来门卫大叔，一同将他扶送到宿舍，春燕才汗流浃背地离开。

春燕回到自己的宿舍时，李医生还坐在灯下的床上缠毛线，她将整扎毛线放在自己对面的一张椅背上抻开，脚踏着椅档，在手里缠绕成一个小圆球，绕着绕着，却碰上了死结，见春燕进来，忙高兴地喊春燕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