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俨然成了梦桥另一个实习的地方，他每天早晨早早跑步来到医院，等着春燕来开门后，一起进入上班状态，帮她给病人配药、打针、画体温表、洗输液器和针头，做棉莶、做棉球、叠纱布块。

李医生吃完午饭，站在院子里，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着两个总在一起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开玩笑：“这两孩子，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你说什么？”程母远远地走来，“我家梦桥在医院里吧？”

“在，在，正忙着哩，”李医生热情地道，“你家儿子真能干，实习期间，对医院的所有事务，都这样熟练，又勤奋，脾气又好，不少病人都还以为他是近来调到我们医院里的新医生呢！他以后啊，前途无量。”

“沾你金言！”程母的眼睛笑成一条线，“我喊他和春燕去我家吃饭——要不，我替你一会儿，你也一起去我家吃餐便饭？”

李医生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下次吧，下次再去，不影响你们一家团聚！”

相互间客套了一阵，程母才推开门，说明来意。

“你们俩快洗洗手，一起去家里吃饭！”

春燕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婉拒，可不待她开口，梦桥就对她挤挤眼，发出满怀热望的邀请，并率先冲出了医院，大叫着：“肚子早饿了，还客气什么呀，走吧，春燕！”

那阳光般的热情，开朗，深深感染了春燕，她对程母一笑，情不自禁地追了出去，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一个健矫，一个娇丽……

程母看着 快乐的两个身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背着大袋土产品的陈高文，风尘仆仆地远远的看着二人，笑意一下冷凝在脸上，为了她，他提前告别家人，来到医院，想不到看上的是这一幕，背包掉在地上，他也浑然不知。

春节过后，梦桥又要去县城上学了，春燕将梦桥送到湖边，看梦桥坐上船，还是舍不得离开，整个春节，她都像沉醉在梦里一样快乐，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了，若有可能，她真像牵扯住时间，让梦桥永远留下。

船要开了，她蓦然发觉湖风刮起他的头发，使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忍不住解下脖子上的草绿色围巾，跑过去，塞在他手中，他刚要推辞，她却像一只轻灵的燕子，羞急之中，已蹿出老远。

春燕跑回到岸边的一棵枯树下，急促地喘着气，一抬头，陈高文正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她。

“与他有关吗？”陈高文幽幽地盯着他，“所以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春燕讷讷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医院里都在议论你和他，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陈高文说，“同学介绍的女友对我很满意，可我心里总是觉得不是滋味，就早早来了……”

为了让他不再有其他想法，春燕坦诚地告诉他：“我与程梦桥目前还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但他是我从高中时就暗恋的人，我从不与别的男孩子交往就是因为——喜欢他。”

这心事在此之前，春燕只对闺密杏儿说过，现在有勇气说出，她感觉显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好，祝福你！”陈高文看着他，“但愿他也能像我一样，真诚地待你，照顾你！”

他会的，一定会的。春燕凝视着陈高文孤寂而落漠的离去身影，暗暗祈祷，她所崇拜的陈医生，一定会振作起来，她与梦桥的恋情，一定会柳暗花明。

然而，就在春燕沉浸在与梦桥美好的幻景之中时，却突然接到一封陌生的信，拆开来一看，只是一张简短的便筏：程梦桥不值得你爱，他爱的是黑牡丹。

像平空的一阵惊雷，将春燕震傻了，好半天才从呆痴的伤心之中清醒过来，请了假，直奔县城。

经过县城电影院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发出巨大的电磁吸引力，将春燕的双眼牢牢依附住——程梦桥正与一个长辫飘然、笑意吟吟的女子一同走进电影院……

对爱的期盼，像一阵阵飓风，把春燕吹得飘来荡去，她没想到自己刚穿过痛苦的彼岸，面对的却是绝望的悬崖，身体慢慢柔软无力下蹲的瞬间，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春燕一惊，本能地挣扎着。

“你……你不是程梦桥的同学吗？叫彭春燕，我记得你！”对方说，“我叫武正元，和程梦桥一起去看过你，你一点都不忘得我吗？”

春燕打量着对方，在有点畏怯的表情下，却深藏着一双精明的眼睛。慢慢地，她想起来了，那个五月初的一天，躲在梦桥身后窥视她的男生。

“你刚才是怎么了？”武正元盯着她，“你见着梦桥了吗？他好像不在医院，好像……”

“我刚才脚底了一下，没事了！”春燕努力在脸上洋溢出一片笑意，“我来县城不是找他的，是想购一些物品，顺道看看肖杏儿。”说着就要走，武正元拦住她道：“彭春燕，你知道梦桥与黑牡丹交朋友的事情吗？唉，也难怪，梦桥那么优秀，黑牡丹又那么漂亮，可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只是他这样伤害你，我真看不过眼！”武正元义愤填膺地为春燕鸣不平，“你这样的女生，多难得啊，他却这样不知道珍惜。”

“理解，他有权恋爱，有权选择别人！”春燕道，“我们只是同学关系，我没理由责怪他！”春燕强忍住泪，春节期间他与她确实是过从甚密，相谈甚欢，可梦桥从没对她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你太善良了！我跟你接触也不多，本来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但——不知为什么，我担心你受到伤害，觉得还是早点让你知道的好！”武正元平日里看春燕的畏怯眼神，此时却流露出无限真诚，“像程梦桥这样优秀的男生，喜欢他的女生多了，他就是不懂得珍惜，你可不要生气啊！”

“她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梦桥喜欢上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干嘛要生气？”春燕抬起头，努力咽回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看着楼顶之间的夹缝里，那一丝丝蓝天，平静，荒凉和幽暗，慢慢地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