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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战火沉寂的爱 (2)

为了不暴露目标,400米长、2米深、2米宽的堑壕不能用炮弹爆破,全靠手挖手推,战士们的双手都打起血泡,拿着吃饭勺子倍感艰难的双手却抱起了几十斤重的石头;於血积累的双肩一下就扛起了200斤重的水泥柱,哪怕是坐下歇一会儿的工夫都不愿耽误。

“秦忠翔,你病得不轻,歇歇吧!”吴连长招呼着他。

“不,我刚才还看见你都劳累得吐血了,你才应该休息一下!”

“什么应该啊!这点事与即将拿生命同敌人短兵相接的‘特功五连’相比,太小菜一碟喽。”说着,说着,吴连长带头哼起了歌:

 

家乡的小河请等着我

我要回家从你身边过

家乡的野菊请等着我

我路过你身旁摘一朵

家乡的姑娘请等着我

酽酽的茶 甜甜的酒

回到家乡我要喝个够

 

歌声就是力量,就是希望,就是无言的召唤!

在歌声中,秀如同映山红般娇丽的脸庞,闪耀在忠翔眼前。秀,你要等着我啊,我打完了老山,就回到红瑶岭,与你相守一辈子!

秀荷选择山中最难走的道儿,躲躲闪闪的,总算在下午两点前赶到了小镇,然后搭车到县城,进地区……秦忠翔的包容,是她心口的折磨,伴着她的行程,深一下浅一下的在她心里一路浮沉。

直到第三天中午,省城高楼林立的大厦“唰”地一下在她眼前拉开维幕时,她一路黯然、自责的心情,才豁然开朗: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儿了,她欠下的种种债务,他们日后一定会共同来慢慢偿还!

秀荷在车来车往,裙裾飘扬的街道,花五元钱找了家小小的私人旅社,搁下行李,换了一身干净的碎花衣、天蓝裤,将两条忽闪在后背的长辫,像大街上的女子一样,抓在脑后,扎成一条马尾,再用天蓝色的小手帕束住,对镜自照,感觉有点自信了,才走出旅馆的门。

前方是喧嚣的城市主干道,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噪杂的声音就在耳边,左拐一点,就是一汪碧水环绕着的绿树浓林。毕锦文所供职的那家报社,就在这闹中取静的优雅院落里。

秀荷带着些许骄傲,些许自卑的心情,刚走进院落,就被门卫拦住了,正在纠结解释中,有一个头发发白的老编辑站在一旁探听着,末了说道:“姑娘是来找毕锦文的啊?他跟我一个科室,不巧得很,他近两天出外采访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今天下午,也许一两天,那可说不准。”老编辑想了想,“这样吧,我这儿有他的扣机号,我说给你,你自己去问问他吧。”

秀荷在街道拐角处的公用电话,给毕锦文的扣机留了言。

当公用电话骤然响起的一刻,秀荷感觉自己像蓄满电的电池,瞬间与他接通。

“是我,是我……锦文,我来省城看你来了!”秀荷激动得语无伦次。

“锦文是你叫的吗?乡下女人,就是什么都不懂,毕记者,毕老师都不会喊一声?”毕锦文的声音冷得像块冰,兜头砸来。

“不是,不是,我是秀,秀荷啊!”懵懂中,秀荷还侥幸地以为毕锦文将她当成了一般的读者,解释着。

“我知道你是老山参战的一个英雄的妻子,你不就是急等着要书吗?用得着你来报社索要吗?一年后,也许会在更短的时间,我们报社通过当地政府,就转递到你们手中了。”

“不,不,我找你不是为这……”秀荷艰难地喘息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毕锦文早已失去耐心,用八分不客气两分命令的语气道,“你快点回去,我出差在外,什么时候回报社自己都作不了主,你一个英雄的家属,疯颠颠找来,成何体统,胡闹也不是这种闹法!”

“不,我是秀啊……”秀荷始终无法将昔日里温文尔雅、情浓蜜意的毕锦文,与耳边这个冷漠得如冰块的声音联系起来,惶惑屈闷之中,本能地觉得是毕锦文还没弄清楚与他通话之人,不是普通的崇拜者,亦不是普通的新闻线索提供者,而是那个他用烈火般的炽热,“用甜蜜盖章”过的萧秀荷!

秀荷抬头逆着夕阳的光芒,看着报社高大的办公楼,间间办公室,都是钢化玻璃,金属杆件处处透着高科技时代的冰冷质感,玻璃幕墙反射夕阳的光亮刺疼了她的双眼,“我是萧秀荷,我不相信你不识得我!”

“乡下女人,没见识!”毕锦文说完,断然挂断了电话,不容秀荷分辨、解释。

痛,顷刻间铺天盖地,秀荷觉得耳边的空气,都染上了一种空寂和悲凉。毕锦文,这个男人想要的天地该是多辽阔和自我啊,不是她秀荷用全身心的爱就能给予的啊!

秀荷擎着话筒,丝丝的余音,弥漫在她和他之间的却是死寂般的沉静,空气仿佛被拿到了化学实验分析台上冷凝了一般,如同固体一样的沉重,黏稠在她眼中。绞痛,开始在她心中涣散。

秀荷无奈地挂了话筒,抬头望向天际。在夕阳落入大厦不见的刹那,立即蒙上了一片灰色的黯影,她的心也像石头附入湖心,石已沉入水底不见,一波一波的涟漪却泛了起来。

她想,农村与城市到底是不一样的,爱情不一样,男女不一样,甚至夕阳也不一样。

在红瑶岭,每当夕阳蘸染了天空,一层层艳丽的红色,红纱一般一层层铺染开来,温氲着一道道浅蓝色的天际,毕锦文就会拉着她的手,一直拉到巨伞般的枞树下的浓绿里,然后再用甜蜜在她浑身上下盖满勾魂的章儿。

而在城市,夕阳像摇着火焰的花朵,在天空幻化成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霞光,犹如雪花般撒落天涯,瞬间盛放,瞬间凋零,转瞬就流落小巷,不见踪迹。

城市里的天黑,就是夕阳落下,霓虹亮起。

秀荷痴痴地趴在天桥冰凉的栏杆上,背景从喧闹到冷清,从冷清到沉寂,盯着脚下来来往往的车灯,感觉自己就仿佛是在一条红色的河中飘浮着,没有方向,没有知觉,没有希望,没有失望……与毕锦文相爱的青涩往事,越来越像和她隔了一块积满灰尘的玻璃,令她抓不着,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