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下午,学校只上两节课便放学了,雨禾背着书包,匆匆踏上回家的路。对于同学看电影、逛街的邀请,她都摇头拒绝了,自打玉红姐姐的事件发生,她就深感自己与其他同学不一样,一家人说散就散,她要尽量多抽时间陪陪妈妈,帮妈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雨禾还没到家,就听院子里传来劈柴的声音,妈妈似乎在与人拉家常。
一定是朱警官!雨禾想着,兴奋地推开了院门,果然看见朱寿俭在院子里,汗流浃背地帮妈妈劈柴;一杯沏好的茶,放在朱寿俭旁边的矮凳上,妈妈则在厨房里一边洗菜,一边与朱寿俭拉着家常:“朱警官,我和雨禾在你的帮助下,过上正常日子了,想去她爷爷奶奶、爸爸和姐姐坟前,上炷香,烧点纸,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放心。”
“好哇,这主意好,走的走了,留下来的,更要珍惜当下的生活。”朱寿俭停下劈柴的斧头,转身发觉了站在院门口的雨禾,俨然是一幅长辈的神情,“雨禾回来了?才多长时间没见,又长高了。”
一种奇怪的感觉,注入雨禾的心房,在这之前,只要别人一提起爷爷奶奶,爸爸和姐姐,她就会情绪失控,今天居然心平静气和地接纳着。
“没大没小的,朱警官来了也不说招呼一声!”田秀珍继续道,“只是,我们有点害怕回老家了,还是想求朱警官陪我们一起,给我们壮壮胆。”
朱寿俭稍一沉吟,点点头:“好的,嫂子,你们放心,哪天要回荷花村上坟,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安排出时间,陪你们去一趟。”
“真的?”雨禾脆生生地叫起来,许多事情,不是不想面对,而是害怕面对,“太好了!”
朱寿俭将劈好的柴,靠院墙一一码好后,拿起搁在椅背上的警服,站起来:“嫂子,我走了!”
“就在家吃餐便饭不行吗?”母女齐声劝阻着,雨禾早就瞄到厨房里,妈妈特意加了几个菜,有鱼有烧鸡,若不是为他,妈妈是断然不舍得的。
“不了,回派出所里还有事,晚上还得回访一个工地。”朱寿俭说着,已拉开院门,大步流星地在小巷间穿行。
母女站在院门外,目送着。雨禾觉得,那是她见过的最有主见、最健硕的男子汉的背影。只是,朱警官不会留意到她的成长与成熟的,他的心思,全在工作上。
事实如此,朱寿俭回派出所吃了晚饭,已是快八点的时辰。他急忙赶往建筑工地,近段时间,据丁槐碾等民工反应,他们在工地上工作了大半年,老板还没发他们一分钱的工资,他们计划着要去市里、省里上访。
朱寿俭感觉到此事非同小可,想先找包工头张啸天谈一谈,将此事反应给老板,引起老板的重视,早一点解决拖欠民工的工资。可是,他去了几次,都没有碰到张啸天。他上午接到丁槐碾的电话,说张啸天今天晚上8点,召集全体民工开会,他希望朱寿俭也能来当面与张啸天讲讲工人的困难,协商一下拖欠的工资,朱寿俭便一口答应了。
朱寿俭赶到工地时,大会刚刚开始,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张天啸极富感染地大力宣讲民工们要如何努力干,老板将如何提高他们的待遇,但民工们似乎都听麻木了,没人反应,张啸天于是将目光投向丁槐碾,丁槐碾却慢条斯理道:“这话我都听了一百遍了,但从来没有兑现。我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挣几个苦力钱养家,不是你工地上加加餐就可以的。”
“就是,大半年没发工资了,你要发了我们的工资,我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谁不会买?”民工们纷纷议论起来。
“说得好听没有用,再不给工钱,我就要上访了。”有民工叫起来。
“你们上访去好了,看政府能把我怎么样!” 恼羞成怒的张啸天吼叫起来,“看谁先坐牢,看谁输得更惨。”
“你们有钱有势,就当是国法了?”民工们不服气地叫起来,“我们忍了大半年了,再忍不下去了!”
“好,那就走着瞧!”张啸天话音刚落,就引起民工极大的愤怒。
朱寿俭忙站起来,用手势压住纷乱的现场,走向张啸天:“张老板,赌气是不能当饭吃的,更是不能发财、生存的。有理不在声高,你们欠了民工大半年的工资,不能再拖下去了,应该向老板反应一下,早点补发民工的工资,鼓起民工的干劲,大家才好继续合作。”
“又是你!我们本来是可以给民工发些工资的,就你们民警瞎掺和,改造什么防火工棚,这一改造,上百万就去了。现在又来管我们发工资,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不在你们的管辖范围内。”张啸天恼羞成怒,阴阳怪气地道,“弄不好,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要揭露你这个副所长了。”
“哦?张老板说得这样底气十足,似乎我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朱寿俭迎着张啸天的目光,“就事论事,即使我做了什么令你不满意的事情,但民工的工资,照样不能拖。”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站着说话不腰疼!张啸天冷冷打量着朱寿俭,将双手一合并,送到朱寿俭面前:“我们工程没完成,拿不出钱,来,有本事,你来铐我走啊!坐牢比当这吃力不讨好的包工头轻闲,去牢里放松一段时间,我求之不得。”
“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是为了解决问题!”朱寿俭望着他,“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你自己的屁股没擦干净,调查个毛!”张啸天口齿不净地针锋相对,“谁不知道,你在镇里包了个女学生,每个月跑镇里,打着帮贫扶弱的旗号,实则是泡妞。”
张啸天的话,犹如平地惊雷,震惊了所有人,更惊呆了朱寿俭。他人正不怕影子邪,每次出警,都有同事或协警相随,可人家夏雨禾,好不容易从连丧四个亲人悲痛中走出来,这话若传到她耳朵里,她会怎么看、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