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猜想没错的话。
刚才蝙蝠群在地上,那么现在就应该在头顶……
我心脏砰砰直跳,轻轻抬起手腕,带动着手电光柱一点点上移。
没等光柱照上去,头顶就传来闹哄哄的扑腾声。
袁大头刚吐干净胃里的东西,仰起头一看,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失声叫道:“我糙他三姨姥姥的二大爷,哪来这么多黑毛老鼠?”
只见券顶上,倒挂着密密麻麻的黝黑蝙蝠。
这些蝙蝠的个头很大,或者说它们的骨架很大。
这个样子看起来很违和,让人极其不舒服。
怎么形容呢?
就好比一个会动的骨头架子,外面裹了一层黑皮,然后拿真空机一抽。
黑皮紧紧贴在骨头上,中间没有一丝筋肉。
形如老鼠的脑袋上,长着一根猪鼻子,豆粒儿大小的眼睛,被手电光一照,反射出血红色的凶光。
磨牙声低吟声交汇一处,恰似我从门外听到的觥筹交错、对酒划拳。
显然,人声鼎沸的宴会根本不存在,饥饿嗜血的蝙蝠倒有一大群。
我和袁大头的斤两加在一起,都不够这些畜生塞牙缝的。
我连忙收回手电筒,不想暴露目标。
可是为时已晚。
蝙蝠群的骚动越来越强烈,猪鼻子不停乱拱乱嗅,紧接着翼手一展,张开了腋下的皮膜。
这是蝙蝠准备飞行捕食的预备动作。
袁大头看到头顶的骇人场景,说:“这些玩意不冬眠吗?怎么一个个还活蹦乱跳的。”
我说:“老子怎么知道,你要是感兴趣,就去问赵忠祥吧,他给《动物世界》配音,肯定门儿清。”
“我他妈上哪问他啊,陈三条,你赶紧想想办法,我可不想被吸成旺旺碎冰冰。”
我丢给袁大头一把折叠铲,说:“先顺着原路退回去。”
袁大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他单手接过折叠铲,在空中舞出了残影,只几铲头下去,就扇飞了数只大蝙蝠。
我敦促道:“别恋战,杀不完的,不想成旺旺碎冰冰就赶紧撒丫子跑。”
袁大头应了一声,跟在我的后面,朝着乌木大门的方向跑去。
我俩距离门口不远,想要逃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来到门口时,我彻底傻眼了。
那道能容纳一人通行的门缝,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闭合。
厚重的门体,像是一柄锋利的铡刀,彻底斩断了我和袁大头的退路。
我俩被困在这里了。
袁大头还不死心,他用力的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海量的蝙蝠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生死瞬间,我急忙把手电推到三挡,普罗米修斯的亮度猛然暴涨到10万流明。
蝙蝠的视力弱,不是瞎。
千百年来暗无天日的墓室,一下子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光芒,别说蝙蝠了,就算常年蹦迪泡吧的海王捞女,被这么一照都受不了。
一众蝙蝠惊得四下退散,不过这种退散只是暂时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逃出去的办法。
我为了节约电量,不敢再开手电,从大衣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照明,“这附近一定有大门的机关,你去右边,咱俩分头找,动作要快。”
袁大头学着我的样子,也把打火机掏了出来。
我俩一左一右,仔细摸索着每一块砖石。
打火机能够提供的光源非常有限,而且持续时间也不长。
每隔十几秒就得缓一会,不然喷嘴翘板就会烫的要命。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我倒不是怕烫,而是害怕温度过高,把打火机直接热爆了。
手电筒没电是迟早的事,打火机即便不亮,那也是黑暗墓穴中的唯一光源。
“哎呦卧槽……”
黑暗中,突然传来袁大头的声音。
我神经紧绷,连忙问道:“怎么了?是找到机关了吗?”
“不是,刚才摔了一跤……妈的,这个破叽霸对讲机,差点给老子的蛋硌爆了。”
我没有深究袁大头为什么摔了,或许是他太过紧张,或许是没有足够的光源。
总之,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谁都不可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砖石墓墙几乎被我摸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来不及沮丧,更加绝望的事就发生了。
身后的蝙蝠群重新聚拢,一时间,墓室之中阴风四起,裹挟着浓烈刺鼻的臭味,再次朝我这边扑来。
我推开手电的三挡,勉强应付了一阵,不过这种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普罗米修斯的电量终于撑不住了,闪烁了几下之后,就彻底熄灭。
没有了最后的屏障,我只能挥舞着折叠铲,背靠着砖墙全力抵抗。
蝙蝠群从四面八方俯冲而来,像是汪洋之上的暴风骤雨,我一介肉体凡胎,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不一会的功夫,我的脸上、衣服上全是蝙蝠爪子留下的抓痕。
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要和我爷爷在阴间相会。
我们老陈家就剩下我这么一根独苗,折在潮汐墓里的话,就真的绝后了。
混乱中,我想起墓室中一排排的大圆桌。
桌面是很好的掩体,我可以钻到桌子下面避避风头。
可是怎么突围过去,成了最头疼的问题。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要找到破局的办法时,只听耳畔传来一声爆喝。
袁大头犹如战神附体,一把折叠铲舞在手里破音生风,硬生生的给我杀出了一道缺口。
“陈三条,快跑!”
“你小子偷喝汇源肾宝了?怎么突然变这么猛?”
我和袁大头分散在乌木大门的左右两边,在我的预想里,他能够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他在蝙蝠群里如入无人之境,饥饿嗜血的蝙蝠见他都绕着走。
无形之中,好似有一个屏障笼罩在他的周围。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也来不及细想,抓住折叠铲顺着袁大头杀出的血路,慌忙逃到一张大圆桌的下面。
袁大头随后也钻了进来。
蝙蝠群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像是找不到目标一样,扑腾着翅膀,重新倒挂回券顶。
刚才还犹如恶鬼扑食,现在没有一点攻击性。
这种现象太反常了,我问袁大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大头挠了挠脑袋,显然他也不知道蝙蝠为什么绕着自己走。
想了好一会儿,袁大头才推测,会不会是尿骚味干扰了蝙蝠的方向感。
这小子刚才的确是尿裤子了,不过蝙蝠这种生物的行动,完全不依赖视觉和嗅觉。
它们靠的是听觉。
袁大头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蝙蝠可以发射动感光波,通过光波的反射来判断猎物和障碍物的位置。”
“你是动物世界和蜡笔小新看串台了吧,还动感光波呢……那叫超声波。”
袁大头说:“你懂的这么多,那你好好说说,为什么蝙蝠发出的超声波,用在我的身上不好使?”
我一时语塞,这个问题的确把我难住了……
“滋滋啦啦……”
“滋滋啦啦……”
短暂的沉默,袁大头的裤裆里传来阵阵电流声。
我说你那里面是不是藏小玩具了?
袁大头说不是,这动静应该是对讲机的声音。
他刚才摔了一跤,无意间触碰了对讲机的开关,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正是对讲机空频时,接收信号的声响。
这个声音比较刺耳,听得人心烦意乱。
袁大头把手伸进裤裆里,想要关了对讲机。
我连忙按住他的手,说:“别动!”
袁大头一脸惊讶,“啊?好,我不动,你来……”
我骂道:“谁他妈爱掏你裤裆,我是说你别关对讲机。”
我依稀记得,对讲机在空频接受信号时,对外发出的正是超声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
这种机械波长,恰好和蝙蝠对外发出的波长,处在同一频率。
也就是说,在对讲机的信号干扰下,我和袁大头相当于直接隐身,蝙蝠群完全注意不到我们的存在。
袁大头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关键时候还得看老子发挥,你读的那点古籍、听的那些故事,在绝对的运气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他这话说的不假,不过读书也不是一无是处。
比如一命二运三风水这句,最早出自于清代的《儿女英雄传》。
胸中没点墨水,浅读这本书,尽是些豪杰侠气,儿女情长。
如果有了墨水,再看书中文字,就完全不一样了。
字缝里夹着的,满是森森白骨,黎民血泪。
合上书页,闭着眼,挥之不去的皆是官场腐朽,科举丑态。
有道是:“读书开眼界,拨云见日明。”
所以我一直认为,读书始终是正道,并非气运风水能够替代的。
只不过这个概念,我和袁大头一时半会儿也掰扯不明白。
这小子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和他扯皮行,讲道理太费劲了。
我掏出自己怀里的对讲机,推开了开关。
“滋滋啦啦……”
我连续拧了几下频道旋钮,避免和袁大头的频率一样。
然后拿着对讲机,从圆桌下探出半个身子,小心试了几下。
券顶上的蝙蝠没有一丝反应。
这招果然有效果。
有了这个屏障,就不用惧怕券顶上的蝙蝠了。
我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决定穿过这片宴会区,继续朝深处走。
袁大头说不着急,还有正事没办呢。
我问他要干什么,他也不说话,低头摸了几件桌上的酒器和餐具,胡乱的塞进我的包里。
我对古董冥器这方便一窍不通,没接触过这行,自然估计不出东西的价值。
不过宴会上的器具,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稀罕玩意。
等出墓之后,找个花鸟市场一卖,肯定能换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