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能吐人言也好,鬼戏班子登台唱戏也罢。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看似诡谲怪诞。
可是剥开了揉碎了再看,哪有什么新奇,归根结底都是有人在背后作怪。
所以袁大头在门里面看到,一众宾客飞升登仙的场景,其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猫腻。
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一幕是真的,也不可能一下子飞升这么多人。
天庭的工作性质可不比人间。
人间的机关单位,还有个法定退休年龄,到日子了就得退,给年轻人空出来岗位。
天庭可没有退休这一说法,占着萝卜坑一干就是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倒腾出一个位置都费劲。
天庭又不搞岗位扩招,要那么多人上去干什么?
吃干饭?
墓主人既不是玉皇大帝的大侄儿,又不是王母娘娘的外甥女,自己能不能尸解成仙都成问题,哪有心思顾及这一大帮狐朋狗友。
我越想越不对劲,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还是决定自己再进去看看。
我和袁大头要来手电筒,不料这小子说手电筒没电了。
普罗米修斯牌子的电器哪里都好,就是太费电了。
从下到山腹空腔开始,我就一直在刻意保存电量。
挡位能开一挡就绝不开三挡,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经用。
整个潮汐墓里伸手不见五指,没了手电就等于瞎了眼睛,再想要逃出去,概率几乎为零。
袁大头说:“老子当初带下来的手电筒也早就没电的,妈的,也不知道那帮科学家是怎么寻思的,就不能研究个太阳能手电筒吗?到时候自动充电,无限循环,用着也方便。”
袁大头能说出这话,估计他压根就不懂太阳能是个什么概念。
在电视上看了几个破广告,就在这胡乱指点江山。
这个世界上,要是真有人想要发明太阳能手电筒,那老子就发明个风能电风扇。
袁大头摆弄着手电,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最近倒腾BB机,卖出去一个还要给BB机配两节五号电池。
不过袁大头这小子是个大奸商,为了节约成本,他决定不用新开封的电池,而是专门淘了一大批没电的。
晚上回家一关门,把没电的电池拿出来,放到嘴里挨个咬。
那时候的五号电池都是干电池,咬一下的话,能让里面没有完全参与反应的活性物质,重新发生反应。
不过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该没电还是没电,压根儿持续不了多久,只能让电池多支撑一会。
放在当时,袁大头咬的满嘴都是电解液,也没省下几块钱。
可是这法子放到现在,说不定真的能救命。
他举着手电说:“陈三条,这玩意的电池在哪,我没找到。你来琢磨琢磨,把电池拆下来,我咬两口,给它供供电。”
我说:“这是个国外的牌子,电池和筒柄是一体的,不能换电池,只能充电。”
袁大头有些泄气,不过并没有放弃,“拆不下来不要紧,看我的。”
甬道里乌漆嘛黑,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没了动静。
过了好一阵,也没听到袁大头说话。
我怕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于是开口问道:“喂,你在那干什么呢?”
黑暗中发出“呜呜呜”的怪声。
听声音,袁大头的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什么鬼动静……喂,袁大头……你他妈干什么呢?”
我又问了一句,得到的只有“呜呜呜”的回应。
这小子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我刚想冲到袁大头身边,就听他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吐了几口唾沫。
紧接着,一束柔和的光照了过来。
手电筒有电了。
我让他赶紧关了,省点电,激动的问道:“活祖宗,你是怎么弄的?”
袁大头又干呕了几声,说:“既然电池拆不下来,那老子就整根儿含住,整根儿咬……呕……老子就不信了,同样是电池,洋牌子怎么就不能咬了?”
普罗米修斯生产的手电,比成年人的手腕还粗。
得亏是袁大头,这小子头大嘴也大,换做一般人,还真就含不住。
我说:“你小子口活行啊,硬生生的把最后一点存货都给裹出来了。”
“去你妈的,给老子闭嘴。”
袁大头气愤的把手电筒丢给我。
我笑了笑,让他在门外接应,这回轮到我亲自出马了。
为了节约电量,我并没有把手电推到三挡,而是选择了最省电的一挡。
借着微弱的光亮,我小心把头伸进了狭窄的门缝里,瞪着眼睛仔细观察门内的情况。
只见门里面是一个空旷而且平整的空间。
造型别致的石凳石桌整齐的摆放着,俨然一副大摆宴席的场面。
桌子上酒具餐碟一应俱全,隐约间还能看到冒出的热气。
单凭这一点,就很违反常理。
一座最起码千八百年前的古墓,怎么会有热气腾腾的酒菜。
不过这个反常,相对于满屋飞升的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刚把门内情况看了个大概,我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屎臭味。
我回身问了一句,“袁大脑袋,你刚才是不是拉门缝里了?”
袁大头矢口否认,说自己后门绝对紧,怎么可能吓拉了。
我一想也是,他肚子里连点食儿都没有,就算拿枪抵着他的脑袋让他拉,估计都费劲。
如果不是他,那这股子屎臭味是从哪来的。
在经历过鬼戏致幻之后,我对奇怪的味道还有奇怪的声音都倍加小心。
生怕一不留神,又陷入幻境之中。
我让袁大头把西服袖子撕下来,沾上水,围在脸上,充当成简易的口罩。
能不能防止毒气我不知道,最起码有了点心理作用。
在确定左右没有危险之后,我把整个身子都探进了门里,跨步来到了门后的空间中。
袁大头见我进来了,也跟了进来。
按他的话讲,我俩除了媳妇不分彼此,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相伴。
我说:“这话没毛病,黄泉路上老子要是不拉着你的话,你小子对着孟婆都能打一炮。”
袁大头嘿嘿一笑,并没有反驳。
说话间,我俩来到了一张大圆桌的旁边。
桌上摆满了青铜餐具,餐具里面装着的,全都是椭圆形状、两头稍尖的棕黑色颗粒。
袁大头说:“陈三条,这个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仙丹吧?你看,还冒着热气儿呢,说不定是太上老君刚出炉的。”
我看着这些颗粒很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袁大头见我不说话,于是继续开口道:“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怎么样,看呆了吧?这些要都是仙丹的话,那咱哥俩可就发财了。对了,仙丹有啥功效来着,你给我说说,出去以后我得知道怎么包装,怎么卖啊……”
我被袁大头说的有些烦了,于是随口应了一句:“吃一颗补肾壮阳,吃两颗延年益寿,吃三颗,直接他妈的得道飞升。”
“哎呦喂,这可真是好东西。老子先尝尝咸淡儿,不吃白不吃。”
说着,他伸手抓起一把,扯下口罩,直接就要往嘴里塞。
我注意力没在袁大头的身上,仙丹的功效也只不过是信口胡诌。
而且我压根就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敢捡墓里的东西吃。
想要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
得道飞升这些虚妄的事,袁大头没有一点兴趣,但是补肾壮阳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大口咀嚼着所谓的仙丹,刺鼻的屎臭味,我隔着口罩都能闻到。
袁大头这一把抓的太多了,再加上口舌干燥,噎得他直吐舌头,伸着脖子硬生生往下咽。
袁大头的整根舌头,都被染成了黑褐色。
我怕他噎死,于是从大衣兜里掏出半瓶水,给他“吨吨吨”的灌了下去。
袁大头用手在胸口捋了很久,这才顺出一口气。
“呼……陈三条,这仙丹味儿可不咋地,又苦又涩,还臭烘烘的,像屎一样……”
在袁大头说这话之前,我就注意到了。
桌上这些椭圆形的黑褐色颗粒,看着有点眼熟。
像是一味中药,名叫夜明砂。
要知道,中药名里面带“砂”的,指的就是动物粪便。
比如望月砂,实际上就是兔子屎,可以用来解毒。
蚕砂,就是桑蚕屎,大多用来治疗胃病。
至于夜明砂,指的是蝙蝠屎,只能治疗眼疾,并没有补肾壮阳的功效。
袁大头不信,“陈三条,你可别诓我,蝙蝠是冷血动物,拉出来的屎怎么可能冒着热气。”
我和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蝙蝠虽然被称为冷血动物,但是这玩意的体温,在不冬眠的情况下能常年保持在40度左右。
拉出的屎,自然也是40度的屎,现在墓里的气温怎么说也在0度以下。
两者温差这么大,冒点热气儿也属于正常现象。
袁大头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得阵阵反胃恶心。
他蹲在地上扣嗓子眼,差点把胆汁儿给吐出来。
我解释完这些后,并没有去看袁大头的笑话,而是浑身僵硬,蹭蹭往外冒冷汗。
因为这个巨大的空间里,放眼看去,全都是冒着热气的夜明砂。
这么新鲜的蝙蝠屎,一看就是刚拉出来的。
量这么大,这得多少蝙蝠啊。
想到这里,我暗道一声“糟了”。
手电光让蝙蝠受惊,一起飞上棚顶的画面,在强大的心理暗示下,很容易错看成满屋宾客集体飞升。
刚才袁大头看到的飞升场景,不会就是一大群蝙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