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里为什么不踏实呢?是不是跟整个行动计划有关?孔之光回到办公室,程发军和廖云波都在。程发军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审看面前的发行报表,一会儿眉头紧蹙起来。廖云波站在窗前对着手机大声说话,布置一个什么采访,要记者黄淮一定马上赶到现场,搞得越细越好。
孔之光心烦,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没有理清,那件事像鬼魂一样又附上身来了,想赶也赶不走。他打开电脑,眼睛盯着显示屏,看广告部主任李秋子传过来的一份地产广告策划方案,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进去。索性不看了,给程发军丢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上抽了起来。
怎么办?孔之光又陷入到无边的沉思中。说了,是什么结果?自己信任的一手提拔的副总编辑,居然嫖娼,王洲肯定大光其火,对自己极度失望,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撤了,以王洲的性格,有这个可能。说不定还会闹得整个新闻界沸沸扬扬,自己在南江新闻界怕是混不下去了。
不说,自己可能什么事儿也没,但可能影响了整个编辑部的计划,前面的努力可能会前功尽弃。作为一个副总编,作为整个行动的策划者之一,更因为自己和康达集团总裁陆天海的特殊关系,这件事不应对自己一向信任的总编辑隐瞒。这是整个报社的事情,不能光考虑自己。
孔之光终于战胜自己,于晚上八点钟敲开了总编辑王洲的办公室。其时廖云波刚刚向总编辑汇报完近期的新闻报道方案,正从王洲的办公室出来,向孔之光含笑点头。
孔之光和王洲谈了两个多小时,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总编辑之后,他感到自己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王洲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骂他,但浓眉竖得如刀一样,好像随时要劈向什么,眉宇间的愤怒在不断地聚集,似乎一点就着。高高的鼻梁下那颗威严的黑痣在灯光映照下,显得尤为醒目,令孔之光有些发怵。
孔之光心怀内疚地向总编辑讲述着一个关于自己的难堪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无地自容。在总编辑面前讲一通广告策划方案,他可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今天他结结巴巴,不得不随时停下来,满面愧色地看着自己的总编辑,等着发落。而王洲的脸一直铁青着,不发一言。每一次停下来,孔之光都进行着心理调试,就像手术的间隙,让痛苦有一个暂时的停止,获得一次次喘息的机会。再鼓起勇气,把自己放在手术台上,把痛苦继续下去。
“你是怎么搞的?叫我怎么说你!”
王洲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在办公室踱来踱去,继而又坐下来,从抽屉里找出一包软黄鹤楼来,丢给孔之光一根,自己点了,把打火机甩给孔之光。两人对着吞云吐雾,孔之光的头深深埋了下去。王洲仍不发一言,孔之光大气不敢出。听得见时钟的滴答声,外面走廊里有人唱着一首流行歌曲走过,孔之光的心跳加速。
“裘魄呢?”
“我后来问他,他说和康达公司的人打牌去了。
“这个王八蛋!”
孔之光吞吞吐吐地说:“这也不能怪他,怪只怪我自己。我原来喝酒,都还把握得不错,这次不知怎么就喝多了,可能是见了老同学的缘故吧。”
“这事儿,现在还有什么人知道?’
“不清楚,连我都是糊里糊涂的。”
王洲猛吸了一口,沉吟道:“看来,你的老同学要出手了?”
孔之光问:“不可能吧?”
“我看很有可能。”
“我们这么好的同学,他会采取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应该不会的吧?
“弄了个套子让你钻,你就钻进去了。
“也许他没有那个意思,是我自己意志薄弱,才出了那种事吧?”
“不能那么想。我看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王洲肯定地说,“我有预感,狐狸要露出尾巴了。”
“真想不到他会来这一套。”
“这说明我们的行动出了问题,对方有了防范。
“不可能啊!”
“哪里出了问题,现在还不清楚。”王洲陷人深思中。
“应该不会呀?”
“很明显,现在你将成为他重点攻击和突破的对象。”
孔之光不解:“——我?为什么?”
“再明白不过了,你是报社的副总编,又是这次行动的重要策划者之一,更主要的是,你是他的同学、朋友,这是最好的理由。”
孔之光还是不解:“我还是不太懂。你的意思是说,他想利用我们的同学关系,为他的所作所为,找到一个避风港吗?”
“差不多是这意思。”
孔之光一时语塞。
“你要给自己上个弦,再也不能麻痹了。”
孔之光脸红了,说出的话感觉像是表白:“王总,我再也不会了。”
王洲说:“你必须做好迎接艰苦挑战的准备,更严酷的考验还在后面。”
“通过这件事,我会对他有一个重新的认识。当然,这种认识还要进一步确认。我想,今后我会彻底抛却同学之念,保持清醒的头脑。我会更加坚强起来,学会斗争和保护自己。请您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你去完成呢!谁要你是他的同学呢?”王洲在室内踱了几步,自信地说“既然狐狸露出了尾巴,我们就和他玩玩儿吧!”
孔之光问:“王总,就这件事,我愿向编委会做检查。”
王洲本来是不怎么抽烟的,偶尔一抽,不过是作为一种思考的道具,还有一小半没抽完,他将烟头使劲杵进烟缸里,说:
“情况有了新的变化。你的破事儿先放一边,通知杨建华和罗思涵赶快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