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光呈出了灰黑的颜色,她担心误了小火车,催他快快往火车站去,他拖泥带水,不紧不慢,在她的一再催促下才启了程。山岭间绕绕转转,小火车开发的时间已经到了,她又气又恼,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往火车站奔,到达后已是六点半钟,晚了二十分钟。她翘首远眺,忧心忡忡。此处只有这一列专为这大兵工厂设置的一天往返一趟的火车,要走只有等明天了。她懊丧地坐在轨木上半天没动弹。
副局长温柔地拍拍她的肩:“木已成舟,发愁又有什么用?老天爷留我们多待一天,就顺从天意吧。”
她怎么能不发愁呢?丈夫、孩子在等着她的回归,从来没有一夜不着家的先例,家人要担心的。
“明天上班,人们见不到我们怎么办?”她忧郁地说。
“那有什么,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有我呢,别担心。”
“有人知道我们到山里来了的。”
“知道又怎么样!”
无可奈何。只有听天由命。
“走吧,找个避风的地方,要挺一夜呢。”
这一夜该如何熬呢?她心有恐悸。
“老天爷愿意让我们玩个彻底,山中的夜色比白天要美,不欣赏欣赏体会体会要遗憾的呢。走,上山去!”
她六神无主地跟他胡乱地走,在半山腰停下步子。这儿有一孔宽阔的洞。
他情绪饱满地席地而坐,打开背包,取出食物饮料,招呼她共进晚餐。
星星一颗颗蹦上苍穹,月亮也在薄云后面露出了清白的面容。山风渐渐强劲,强劲得让人紧裹着衣裳。
“冷吧,进洞避避寒吧。”他说。
她没有动。这深山野谷的夜景将她沉隐的思绪轻轻煽动。
局长独自进入山洞里了,默坐片刻,唤她:“快来呀,这里很暖和呢。”
她终于不胜风寒,听从了他的招呼。洞口处有月的光亮幽幽投入,她瞅见副局长盘膝而坐,身上竟有一条棉毯披着,她这才晓得他带来的行包为何那么肥大,她谨慎地贴着洞壁坐下,并没觉得有什么暖和,料想这一夜该是多么地难熬,就要去找几抱干柴,再冷些可燃一堆篝火。刚起身,被副局长叫住,她讲了意图,副局长说:“哪里能找到干柴?小心失足掉进山涧,凑合了吧。”
她就滞了步子,重新坐下,眼皮有些粘,累了,也困了,头脑昏沉。
副局长体内的欲火在黑暗中愈发蓬勃,为终于获得这佳妙的意境而激动。他充满柔情地轻声唤她问她:“丽莹,丽莹,冷不冷?”
冷。冷气随着阳光逝去的时间加长而渐重,风也加添了野性。
“来,过来,凑在一起会暖和些的。”男人的语音柔中有颤。
她听到了,但没有动。虽困乏,却也难入梦乡。贴壁而憩,脊梁生寒,不依不靠更难成眠。
他挪蹭至她的近旁,披在身的大棉毯拉展开来像蝙蝠的翅膀:“来,过来,往这儿靠靠。”
她十分张惶,有生以来,除了父亲和丈夫不曾依靠过任何别的男人,她那么清楚地听到他急喘的气息,嗅到他口中的烟味儿,天啊,这是处在怎样的一场梦中呀……
他急不可耐地抓住了她的手,拉拽着。她冷,渴睡,身子就倾了过来。
棉毯的一半搭在了她的背上,接着是二位一体的包裹。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实现了一半,美人已在自己的怀中了,此生最幸福的时刻即要到来……
她的喘息也急促起来,他毕竟是有才华有相貌并不很讨人嫌的男人,她的脑海的上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丈夫、孩子形影幢幢,波浪翻腾。
他搂住她的身体,由轻渐重,由松渐紧,唇也隐隐绰绰地贴上了她的脸。她扭转头,躲避着。他没敢特别强制,将内心的激动压抑着,深情地凝视她的眼睛,两粒晶莹清丽的游星,泊卧在他饥渴的心中。
他们在一条毯子里躺倒下来。“睡吧。”她说。
真能睡得着么?她能。而他决不可能在这千载难逢的好时候让自己沉入僵死的梦中的,现实中有最甜美的琼浆。
她翻个身,将脊背朝向她,他谨慎地将手搭在她的腹上,慢慢地,她被疲劳征服沉沉睡去。忽然,她似是被神明唤醒,觉到了他的一只手摸摸索索地进入到自己衬衣的内部,在肚腹处蚂蟥般地向上爬来,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的身子压过来,双臂抱住她的腰肢:“丽莹,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丽莹……”
她想从他的臂围中挣脱出来,用了力,却不能够,就央告说:“别,别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喜欢你,我应该拥有你……谁也不会知道,只我们俩……”
她终于彻底悟清了他所布下的一切阴谋,出游、误车,全在他的策划之中,他最终是想得到这个……被哄弄、被欺骗的屈辱感使她心目中对他原有的一些好感荡然无存,一条多么狡猾的恶狼!岂能与他共卧!
她又急又气,他则越发紧固地将她拥抱。她用力推搡挣扎,对他的强暴进行顽强的反抗!他不想把美好的事情搞成残酷的结果,那是毫无意思的,他要得到的不仅是那丰腴的肉体。他松开了手。
她坐起身,系了好裤带,理一下蓬乱的头发,忿忿地朝洞口迈步。
“丽莹,你听我说……”
她什么也不要听。
月牙儿挂在辽远的高天,如一镰冰片,闪烁着冷静的微光。她打了个趔趄,但没有觉到浓重的寒凉。出洞前的那一点点镇定没有了,似是逃离开蛇穴的鸟儿,急急慌慌顺着窄硬的山路仓仓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