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可算把你盼来了！” 赵桂芬热情地拉着女人的手，“快进屋，外面冷，我已经让人把火生好了。”

“表妹，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 女人笑着说，然后指了指身边的小姑娘，“这是我闺女，叫念卿，今年八岁了，平时在家跟着先生识字，今天带她来跟你家家宝认识认识。”

梅清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叫念卿的小姑娘。念卿穿着一件粉色的棉袄，梳着两条小辫子，眼睛又大又亮，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看起来文静又乖巧。她不像自己，脸上总是带着怯生生的样子，反而透着一股自信的灵气。

赵桂芬把她们让进正房，沈老栓和沈家宝也走了进来。沈家宝看到念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凑过去想要跟她说话，却被赵桂芬拉到一边：“家宝，不许没规矩，跟念卿妹妹好好说话。”

梅清端着泡好的茶走进正房，把茶杯递给表姑和念卿，然后就默默地站在门口，等着赵桂芬的吩咐。表姑接过茶杯，看了梅清一眼，笑着对赵桂芬说：“表妹，这孩子是？”

“哦，她是我们家买来的童养媳，叫梅清，平时在家里干些杂活，” 赵桂芬随口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在意，“梅清，没你的事了，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得怎么样了，别让客人等急了。”

梅清应了声，转身走出正房，心里却泛起了涟漪。她刚才听到表姑说，念卿跟着先生识字，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羡慕。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字是什么样子，更别说识字了，她不知道那些弯弯曲曲的笔画，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午饭准备得很丰盛，有肉有菜，这在平时是很少见的。梅清在厨房帮忙端菜，偶尔会偷偷往正房里看一眼，看到念卿和沈家宝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表姑还在跟赵桂芬说着话，提到念卿认识多少字，会写多少字，语气里满是骄傲。

吃完饭，表姑和赵桂芬坐在正房里聊天，念卿觉得无聊，就拿着自己的布包，走到院子里。梅清正在院子里收拾碗筷，看到念卿出来，赶紧低下头，继续干活。

“你好，我叫念卿，” 念卿走到梅清身边，声音软软的，“你叫梅清是吗？”

梅清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念卿，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她点了点头，小声说：“嗯，我叫梅清。”

“你一直在干活吗？” 念卿好奇地问，眼睛里满是疑惑，“你不用休息吗？”

梅清摇了摇头，说：“我还要把碗筷洗干净，还要打扫院子，不然赵婶会骂我的。”

念卿皱了皱眉头，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随便骂人。她从布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开始写字。梅清洗完碗筷，看到念卿在写字，心里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她悄悄地走过去，站在不远处，偷偷地看着。

只见念卿握着笔，手腕轻轻转动，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个弯弯曲曲的笔画，那些笔画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她不认识的符号。她不知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却觉得它们很神奇，仿佛每个符号里都藏着一个故事。

念卿写完一个字，抬起头，看到梅清在偷偷看自己写字，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对她说：“梅清，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梅清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她怕自己弄脏了念卿的纸和笔，也怕赵桂芬看到会骂她。可她心里的好奇心实在太强烈了，最终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石凳旁边，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张纸。

“你想认识这些字吗？” 念卿问，手里还握着笔。

梅清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想，可是…… 我不认识。”

“没关系，我教你啊，” 念卿笑着说，指着纸上的一个字，“这个字念‘人’，就是我们这样的人，有手有脚，能走路能说话的人。”

梅清看着那个 “人” 字，笔画很简单，只有两笔，却让她心里泛起了一阵波澜。她想起自己之前喊出的 “我不是牲口”，原来 “人” 是这样写的，原来自己也是一个 “人”，和念卿一样，和表姑一样，和沈家的人一样，都是 “人”。

“你试着跟我读一下，‘人’，” 念卿耐心地教她。

梅清跟着念了一遍：“人。” 声音虽然小，但很清晰。

念卿高兴地说：“对啦，就是这样！你再看这个字，” 她又指着纸上的另一个字，“这个字念‘家’，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有房子，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梅清看着那个 “家” 字，笔画比 “人” 字多一些，却让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家，想起了爹娘，想起了那间虽然破旧但充满温暖的土坯房。她跟着念卿，小声地读：“家。”

“你学得真快！” 念卿笑着说，“梅清，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教你更多的字，比如‘山’‘水’‘日’‘月’，这些字都很简单，很好学的。”

梅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认识字，也能知道那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可她很快又低下了头，小声说：“我…… 我还要干活，而且赵婶不让我做这些没用的事。”

念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看着梅清，心里有些同情：“可是识字不是没用的事啊，识字能知道很多东西，能看很多书，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梅清心里一动，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她从出生到现在，只去过自己的村子和沈家所在的村子，她不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水的尽头在哪里。她突然觉得，要是自己能识字，说不定就能知道这些答案，说不定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找到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