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与王琮上了大路,朝南而去。刚刚走上大路,苏涵不由得皱皱眉。路上竟然少有正常赶路的车门行人,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民队伍,三三两两的流民衣衫褴褛,面色饥黄,拖儿带女,神色黯然,步履蹒跚,像一股人流朝着南方缓缓流去。
王琮低声呼道,“这么多流民。”苏涵轻叹一声,“大乱初起,已经如此不堪,再有数年,天下将不知会有多少流民。”
王琮充满同情问道,“他们会去哪里?也是荆南吗?”苏涵信口回答,“又有什么目的?随意而安罢了。多数流民漫无目的,只是随大流,走到哪里算那里。”
苏涵联想到历史上相关记载,中平元年(184 年)黄巾起义前,全国流民数量突破 500 万,相当于当时总人口的 1/10。学者吕思勉推算,当时全国约 5000 万人口中,失去土地的流民超过 800 万。
苏涵正在遐思,转头看见,人群里一个饿剩下把骨头的妇人,整把半个霉饼子塞在身边一个四五岁孩子的嘴里,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又暗暗下了决心,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要改变这个世界,这个改变,就从安置流民做起,给流民营造一片土地,让他们有个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苏涵直接走到王琮身边,压低声音,“拿块饼子给我。”“仲行先生饿了?”说着话,已经拿出一块饼子递给苏涵,动作很小心。苏涵拿过脖子,快步走进那个孩子轻轻塞进去,替换了他嘴里的半块霉饼子,顺手放进衣服兜里。
那孩子一愣,张着嘴,看向饥饿的母亲,妇人眼圈一红,朝着苏涵轻轻点头。苏涵已经快速回到王琮身旁,站在一旁的王琮已经看呆了。苏涵轻轻推他,“走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王琮答应了一声,两个人已经身处流民潮之中。
比起身边的人,他们的衣着显然要好多,王琮一身青布褂子,腰上扎着根腰带,背上出一个挺大的行李包,还有一把工兵铲,一只手还提着一袋子干粮。苏涵那件快干的薄质冲锋衣,已经被收起来,身上换了一件王大伯的藏青色长衫,手里提着箱子。他们的衣着明显与众不同,只是并不能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这些流民早已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兴趣,甚至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唯一能够让他们动容的,恐怕只有一口吃的。
走了半天,太阳开始落下去,天色黑下来,王琮指着路边不远一个破庙,低声对苏涵说,“仲行先生,那边有个破庙,不如俺去看看?今夜歇在那里?”苏涵点点头,走到路边放下箱子,直接坐在上面。王琮背着行李快步而去,片刻折回,“走吧,已经有人在里面,像是个大家族。俺和他们打了招呼,里面还有地方。”苏涵站起身,提着箱子跟在后面,回头望去,看见大部分人已经席地而坐,打算就地休息,已经没有再走一步的力气。他们似乎很清楚,就是走到旁边找个地方歇一夜,也没有吃的,等天亮了,还是要到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破庙已经不堪重负,很勉强直立在那里没有倒,却有些东倒西歪。门口坐着几个下人打扮,还有一挂车,一头黄牛拴在那里。看见王琮带着苏涵走过来,也没有阻拦。庙里点了一堆火,靠着火堆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脸色苍白。还有几个妇人在准备吃食,再远一点,还有几个男子,在收拾东西。更远的地方,是群孩子,吵吵闹闹不知在做什么。这群人的后面,在那座不知什么神佛的塑像后面,还有空地。王琮径直走过去,苏涵也跟了过去。
在走过几个妇人的时候,耳边听到“孔明,别玩了,过来吃东西。”苏涵心头不由得微征,很自然产生了联想,不由得竖起耳朵,果然传来一个脆亮的童声,“来了。”接着一个10来岁的童子朝这部跑来,身后的孩子追着问,“诸葛亮,你还玩不玩?”童子止步回身喊了一句,“你们等我一会,马上回来。”
真是孔明,这是少年时的诸葛亮。苏涵看了一眼心中快速推算起来。待推算完毕,苏涵更是有了意外的诧异和惊喜,这显然是南下豫章的诸葛一家人。想不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竟遇上旷世奇才的诸葛孔明,只怕是上苍最大的怜悯和恩赐,这么巧的和这一家子歇在同一座破庙。
苏涵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搭上这个少年孔明,王琮已经收拾好,拿着一壶水和一块饼走过来。“仲行先生,吃点东西吧,你在看啥?”苏涵笑笑没有回答,接过东西就地坐下,边出神。王琮看出他有心声,凑过来,小声问,“仲行先生,你可是有心事?”苏涵反问,“你时才进来商量借住,可曾问过这家人的来历去处?”“问了,复姓诸葛,去豫章避难的。”“那就是了。”苏涵轻轻点头,“刚才跑过去的孩子叫诸葛亮,只怕将是旷世之才。”
王琮满脸惊异,“仲行先生,你会看相?一眼就知道一个八九岁孩子将来?”苏涵有些尴尬地讪笑,“确实看过一些相术,略知一二。”苏涵只有用此搪塞一二。“倒很想交结一二,留个善缘,以后也好相见。”王琮摸摸头,“一个孩子,怎么相交?要不俺去把那个诸葛亮找来?”
苏涵连忙阻止,“诶,使不得。你别管了,在一旁看着就是,我自己想办法。”
说话的工夫,少年又跑过去,嘴里喊着同伴,“我来了。”苏涵起身跟在后面,朝那群孩子走去。只见四五个年龄相仿的童子,蹲在地上玩游戏,手里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各种圈,圈里写着几个字,“村落”“林子”“溪流”每个圈子里散落数量不等的颜色也不同的石子。看了一阵,苏涵心中若有所思。
几个孩子轮流在不同的圈子里,放置不同颜色和不同数量的石子,然后解释自己的理由。苏涵渐渐看明白了,他们在玩一个自创的流民安置游戏。那些圈子代表的是流民该做的事,最后的目的是让这群人数固定的流民生存下去。苏涵不由得博然心动,也不知这群孩子里,是谁发明了这个游戏?居然是心怀流民的生存这样的大问题,竟与我心中想法不谋而合。也不知是不是孔明?
苏涵一时分神,竟未发现,耳边一阵纷杂,不知几个孩子缘何争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