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透明的胶质从花心渗出，顺着她的手套滑落，在沙地上形成半球形的液滴，液滴表面的张力让其呈现完美的球形，直径恰好7毫米。与人类大脑前额叶皮层的神经元细胞体尺寸相同。卫星数据证实，正是这种物质在大气层顶部形成修复膜，填补着南极上空的臭氧空洞，膜的厚度随沙漠玫瑰的数量呈线性增长，目前已达到17微米，恰好能过滤掉97%的有害紫外线，却对1420MHz的氢原子辐射完全透明。

“同位素检测有结果了。”助手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冷气杂音，“碳14显示这些植物同时具有三叠纪和五万年后的特征，就像...就像它们跨越了时间。”数据面板上，两个截然不同的年代峰值在图谱上形成双峰，三叠纪的峰值对应着古菌第一次大规模登陆地球的时期，而五万年后的峰值，则与“黑阳计划”预测的星门完全激活时间吻合。

林漠用镊子采集样本时，发现花茎的刺并非植物天然结构，而是极细的硅晶体，排列方式与沙晶化病人皮肤下的星图纹路完全相同，只是尺度放大了十七倍。当她将刺的横截面放在电子显微镜下时，晶体内部的晶格结构呈现出DNA双螺旋的形态，碱基对被替换成硅基分子，形成稳定的“硅-碳”杂合链，这种结构能同时储存植物的遗传信息和人类的神经电信号，像天然的生物芯片。

更奇怪的是，当她剪断花茎时，切口处渗出的不是汁液，而是类似脑脊液的透明物质，这种物质在接触空气后迅速结晶，形成十二面体的颗粒，每个颗粒内部都封存着一段脑电波信号。解调后显示为某个人类的记忆片段：有孩童的笑声、地铁报站的声音、甚至还有手术时的监护仪声响，像被压缩的生命片段。

军用直升机的轰鸣打断了她的工作，旋翼卷起的气流让沙漠玫瑰集体朝一个方向倾斜，形成巨大的波浪，花瓣摩擦的声音在空气中组成摩尔斯电码，破译后是“共生协议第17条”。陈少校带着五名士兵降落在花丛边缘，他们的防护面罩上都映着玫瑰的倒影，其中两名士兵的瞳孔已经泛起淡绿色的光，虹膜上的纹路与花茎的螺旋结构产生共振。

陈少校手里拿着一份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印章的图案是十二面体星图，与“黑阳计划”的最高授权标识完全一致。“总统令，立即启动‘荆棘计划’。”他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时沙哑许多，喉镜检查显示他的声带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晶体，正是沙漠玫瑰分泌的胶质，“这些花要在全大陆范围培育。”

林漠站起身，沙粒从她的防护服上簌簌落下，与花瓣摩擦产生的静电让她的水晶化手臂泛起蓝光：“你们找到培育方法了？”她注意到陈少校的袖口露出的皮肤下，有淡绿色的纹路在流动，走向与沙漠玫瑰的根须完全相同。

陈少校的视线扫过那些妖艳的花朵，目光在花丛中心停留了三秒。那里有一朵直径十七厘米的巨型玫瑰，花瓣层数恰好是人类染色体的数量：“生物实验室有了突破。花需要某种神经递质才能分泌修复物质。”他停顿一下，喉结滚动的频率与1.3秒的脉冲同步，“活体人脑是最佳培养基。”

一阵热风吹过，沙漠玫瑰集体摇曳起来，发出类似金属风铃的清脆声响，声纹图谱显示其频率与人类大脑的α波（α波：α波是人类大脑在清醒放松状态下产生的脑电波，频率范围为8-13Hz）完全重叠。林漠突然明白那些花茎为何呈现螺旋状生长。那正是人类大脑沟回的微观结构，放大十七倍后，连海马体（海马体：海马体是大脑中负责记忆形成和存储的关键结构）的褶皱都分毫不差。

“你们用谁做的实验？”她的声音很轻，水晶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节奏与《沙州古乐谱》的节拍完全一致。

陈少校没有直接回答。他打开平板，显示出一段监控视频：某个白色房间内，一名连接着维生设备的志愿者头顶开满了微型玫瑰，花朵的根须直接扎入大脑皮层，通过颅骨的钻孔处形成茂密的网络，根须的走向与脑血管的分布完美吻合。志愿者的手指还在抽搐，心电图显示其心率稳定在77次/分钟，但瞳孔已经晶化，虹膜上的星图与沙漠玫瑰的花蕊图案完全同步闪烁。

“第一批志愿者来自死刑犯。”陈少校关闭视频，屏幕熄灭的瞬间，反射出他身后士兵们晶化的眼球，“下一批需要更多，包括那些沙晶化病人。”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机械，像被编程的机器，“他们的大脑已经与古菌网络连接，能提供最优质的神经递质。”

林漠看向花丛深处，那里的沙地上渗出更多的银白色液体，在阳光下组成完整的星图。在那里，几朵新生的花苞正在绽放，花瓣展开的瞬间，她分明看到花心处浮现出极微小的人脸轮廓。那是47号病人的侧脸，随即又消散在阳光下。更远处，一朵枯萎的玫瑰正在收缩，花瓣卷曲的轨迹与人类胚胎发育的过程完全相反，像在进行时间倒流的演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