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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残村余烬,饿殍遍野

天刚蒙蒙亮时,芦苇荡里的露水就结满了,像无数颗细小的冰珠,沾在肖琪的粗布短褐上,冷得他打了个寒颤。狗蛋靠在他怀里,还没醒,小眉头皱着,嘴里偶尔嘟囔一句 “娘”,眼角的泪痕还没干。肖琪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 这一夜,两人就蜷缩在芦苇丛里,靠着彼此的体温勉强御寒,肚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胃酸在翻涌。

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透过芦苇秆的缝隙照进来,把地面的露水染成了淡金色。肖琪小心翼翼地把狗蛋抱起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 他得趁着天刚亮,楚军还没回来,赶紧去村里看看。一来是找吃的,二来是想确认,还有没有其他幸存的人。

抱着狗蛋钻出芦苇丛时,一股混杂着焦糊味和血腥味的风迎面扑来,比昨晚更浓烈,呛得肖琪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停下脚步,站在泗水河干裂的河床边,往村里望去,心脏瞬间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哪里还有昨天的村子模样?

原本一排排的土坯房,此刻大多成了断壁残垣。有的屋顶塌了半边,烧焦的椽子斜斜地插在地上,像狰狞的骨头;有的墙被烧得漆黑,只剩下半截,露出里面的干草,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灰。村口那棵老槐树还在,却被烧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皮焦黑,连一片叶子都没剩下,树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有村民,也有流民,身上的衣服大多被烧得破烂,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恐惧。

肖琪的脚步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步往村里走。脚下的路全是碎瓦砾和焦土,偶尔能踩到没烧完的木头,发出 “咯吱” 的脆响。他抱着狗蛋,尽量让孩子的脸靠在自己怀里,不想让他看到眼前的惨状 —— 可狗蛋还是醒了,揉了揉眼睛,看到村里的景象,小嘴一瘪,眼泪又掉了下来:“肖琪哥,我们家…… 没了……”

肖琪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拍了拍他的背,继续往前走。路过狗蛋家时,他停下了脚步 —— 那间旧木屋已经烧得只剩一个门框,里面的东西全成了灰烬,在门框边,他看到了两只熟悉的布鞋,是狗蛋爹娘的,鞋边还沾着早上没擦干净的泥土。

“爹娘……” 狗蛋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伸手想去够那布鞋,却被肖琪按住了。他知道,狗蛋爹娘已经不在了,与其让孩子看到更残酷的画面,不如让他留个念想。

肖琪抱着狗蛋,绕开那些尸体,往村中间走。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看到昨天那个流民妇人的尸体还躺在路边,怀里的孩子不见了,想来是被楚军带走,或是…… 早已没了气息。妇人的眼睛还睁着,死死盯着芦苇荡的方向,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 那是把孩子推出去时,最后的欣慰。

肖琪的眼泪又忍不住了,他别过脸,不敢再看,心里的 “护民” 信念却更坚定了: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保护好身边还活着的人,不能让这样的惨状,再发生一次。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张地主家。他家的青砖院果然塌了半边,院墙倒了一大片,露出里面的正房 —— 正房的屋顶烧得焦黑,窗户纸全没了,只剩下框架。院子里散落着几个打翻的粮囤,金黄的谷子撒了一地,却被马蹄踩得发黑,混着血和泥土,成了一团恶心的泥块。

“肖琪哥,这里也没吃的了……” 狗蛋的声音带着哭腔,肚子饿得 “咕咕” 叫。

肖琪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失望 —— 他原以为张地主家粮多,说不定能找到点剩下的。可现在看来,楚军把能抢的都抢了,能烧的都烧了。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咳嗽,从院子角落里传来。

“谁在那里?” 肖琪警惕地喊了一声,把狗蛋往身后护了护,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黑檀木棋子 ——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用来壮胆的东西。

响动停了片刻,接着,院子角落的柴房后面,慢慢露出一个脑袋 —— 是张地主!他穿着件沾满灰尘的绸缎马褂,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烟灰,眼睛里满是恐惧,看到肖琪,身体还在发抖。

“是…… 是你这小叫花子啊……” 张地主的声音发颤,慢慢从柴房后面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个小布包。

肖琪愣了一下 —— 张地主竟然还活着!他看了看张地主手里的布包,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柴房,突然明白了:柴房后面肯定有菜窖,张地主是躲在菜窖里,才逃过一劫。

“张老爷,你躲在菜窖里了?” 肖琪问道,语气里没什么恭敬 —— 他对张地主没什么好感,之前王二刁难他,张地主也从没管过,可现在,说不定只有张地主手里有吃的。

张地主被问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布包往身后藏了藏,却还是被肖琪看到了 —— 布包鼓鼓的,像是装着粮食。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更小了:“我…… 我也是没办法,那些楚军太狠了,我只能躲起来……”

“张老爷,” 肖琪的目光落在布包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村里还有几个幸存的人,都快饿死了,你手里的粮食,能不能分点给我们?”

张地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往后退了两步,摇着头说:“不行不行!这是我最后的粮食了,我还得靠它活下去呢!楚军说不定还会回来,我要是没粮了,肯定活不成!”

“可那些流民和村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肖琪的声音提高了些,“你看院子里的谷子,都被踩烂了,你留着那些粮食,难道要看着别人饿死吗?”

张地主被说得哑口无言,却还是不肯松口,抱着布包往柴房后面退。就在这时,狗蛋突然 “哇” 地一声哭了出来:“我饿…… 我想吃东西……”

张地主看了看哭着的狗蛋,又看了看肖琪坚定的眼神,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慢慢打开怀里的布包 —— 里面是半袋谷子,谷子的颜色有些发暗,还带着点霉点,显然是放了很久的陈粮。

“这…… 这是我藏在菜窖最里面的,就这么多了,” 张地主把布包递过来,手还在发抖,“你们…… 你们别都吃完了,给我留一点,好不好?”

肖琪接过布包,打开看了看 —— 虽然谷子发了霉,却比没有强。他点了点头:“好,我们只分一部分,给你留一半。”

张地主松了口气,又缩回柴房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着肖琪,像是怕他反悔。肖琪没再理他,抱着狗蛋,拿着布包,往村里的破屋走去 —— 昨天他躲在芦苇丛里时,看到有几个流民躲进了那间没烧完的破屋。

破屋的屋顶塌了一半,只剩下半边墙,里面阴暗潮湿。肖琪走进去时,看到五个流民正蜷缩在墙角,有老有少 —— 其中一个是昨天逃来的老刘头,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还有两个年轻些的汉子,身上带着伤;另外两个是妇女,怀里抱着孩子,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有人吗?” 肖琪轻声喊了一声。

流民们听到声音,警惕地抬起头,看到是肖琪,才慢慢放松下来。老刘头颤巍巍地站起来:“是…… 是你啊,小娃子,你找到吃的了?”

肖琪点了点头,把布包放在地上,打开来:“这里有半袋谷子,虽然发了霉,煮煮还能吃,我们分了吧。”

流民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两个妇女抱着孩子,激动得哭了起来:“谢谢小娃子,谢谢小娃子!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孩子就撑不住了……”

肖琪把谷子倒在地上,分成六份 —— 五份给流民,一份留给自己和狗蛋,还有一份,他准备等会儿送回给张地主。老刘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堆谷子,抹了把眼泪:“小娃子,你真是个好人啊…… 要是没有你,我们这些人,恐怕早就饿死了。”

“别说这些了,赶紧找个锅,把谷子煮了吧,” 肖琪笑了笑,把自己面前的那堆谷子分出一半,递给狗蛋,“狗蛋,先吃点生的垫垫,等会儿煮好了再吃热的。”

狗蛋接过谷子,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把,放进嘴里慢慢嚼 —— 生谷子剌得嗓子发疼,可他却吃得很香,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吃到粮食。

流民们找了个没烧破的铁锅,又去泗水河的河床里找了点积水,就在破屋的角落里煮起了谷子。很快,锅里传来了谷子的香味,虽然带着点霉味,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肖琪坐在墙角,看着流民们围着锅,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 虽然这半袋发霉的谷子不多,却能让这些人多活几天。他摸了摸怀里的黑檀木棋子,棋子的温度似乎更暖了,像是在认可他的做法。

可他心里也清楚,这半袋谷子撑不了多久,最多只能吃两天。两天后,他们还是会面临没粮的困境。而且,楚军说不定还会回来,到时候,他们该去哪里躲?该怎么活下去?

就在这时,破屋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走动。肖琪警惕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 —— 外面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残垣断壁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小娃子?” 老刘头问道。

“没什么,” 肖琪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些不安,“可能是风的声音吧。”

他回到墙角,继续看着锅里的谷子,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 刚才那脚步声,不像是风的声音,倒像是有人在偷偷观察他们。是谁呢?是张地主吗?还是…… 其他人?

他不知道,这阵莫名的脚步声,只是个开始。这半袋发霉的谷子,虽然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却在无形中,把他和这些流民,推向了一场新的风波里。而这场风波,比楚军屠村的恐惧,更让他难以应对 —— 因为它关乎人心,关乎生存,关乎他刚刚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 “护民” 的信念。

锅里的谷子煮好了,香气弥漫在破屋里。流民们纷纷拿起碗,盛起谷子,小心翼翼地喂给孩子,自己却只敢吃一点点。肖琪看着这一幕,心里的不安又深了几分 —— 他隐隐觉得,平静的日子,恐怕不会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