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光线有些昏暗，苏瑶去街角买米后，林羽坐在木箱上整理自己的心理学笔记。指尖翻过泛黄的纸页，突然在记录“浪人微表情分析”的那一页停住。纸页边缘有一道浅浅的折痕，不是他平时翻书的习惯角度，更奇怪的是，折痕旁沾着一点淡蓝色的墨水印记，像是谁的笔尖不小心蹭上去的。

他立刻拿起笔记仔细翻看。自己一直用黑色墨水记录，苏瑶昨天给他递热水时，他见过她用的钢笔也是黑色墨水，这蓝色墨水绝不是他们俩的。林羽闭上眼睛，回忆昨天在霞飞路的场景。化解浪人冲突后，他弯腰捡笔记时，本子曾短暂掉在地上，当时围过来帮忙的人不少，会不会有人在那时候悄悄碰过他的笔记？

这个念头让林羽瞬间警惕起来。笔记里记满了微表情分析、心理暗示话术，还有他对不同势力人员行为特征的总结。这些内容要是落入日军或汪伪手里，不仅他自己会被当成“可疑分子”追查，还可能牵连苏瑶的地下党联络点。他必须找出是谁碰了他的笔记，还要确认对方有没有记住里面的内容。

林羽重新梳理昨天的细节。当时围过来的人里，有扶王老板的小贩，有穿学生装的年轻人，还有几个路过的外国人。他忽然想起一个画面。弯腰捡笔记时，身后有个软软的布料蹭过他的胳膊，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某个穿校服的学生。

“穿学生装，用蓝色墨水……”林羽喃喃自语，心里有了方向。附近用蓝墨水最多的，就是学校里的学生。霞飞路周边有好几所学校，圣玛利亚女中离绸缎庄最近，昨天那个学生很可能是这所学校的。

就在这时，阁楼的门被推开，苏瑶提着米袋走进来，看到林羽凝重的表情，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羽把笔记递过去，指着那道折痕和蓝墨水印记，把自己的推断说了一遍。

苏瑶看完笔记，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么说，已经有人注意到你的笔记了？”她放下米袋，坐在林羽对面，语气认真，“我倒是有个办法。我在《申报》做实习记者，平时常去圣玛利亚女中采访学生，报道校园活动。我可以以记者的身份带你进去，帮你排查一下。”

林羽有些意外：“你还是记者？”苏瑶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记者证，上面贴着她的照片，盖着《申报》的公章：“这是我的掩护身份，方便我接触不同的人，收集情报。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两人没多耽误，收拾好东西就往圣玛利亚女中走。街上的气氛比早上更紧张了，几个汪伪人员挨家挨户检查证件，路过的行人都低着头快步走过。苏瑶压低声音跟林羽说：“昨天我去联络点的时候，听说汪伪最近在暗中搜捕‘懂心理分析’的人，好像是日军想找这样的人帮他们审讯俘虏。你的笔记要是被他们盯上，麻烦就大了。”

林羽心里一沉，脚步不由得加快。他更确定，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碰过笔记的学生，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圣玛利亚女中的校门很气派，门口站着两个保安，穿着灰色制服，手里握着木棍。苏瑶走上前，掏出记者证递给保安：“您好，我是《申报》的记者苏瑶，之前跟学校约好，今天来采访学生活动。这位是我的助理，跟我一起进去。”

保安仔细看了看记者证，又打量了林羽几眼，没多追问，就让他们进去了。校园里很安静，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们三三两两走在石子路上，手里抱着课本，偶尔传来几句清脆的笑声。若不是校外的紧张局势，这里倒像是个远离战火的世外桃源。

“昨天那个学生穿的是校服，梳着双马尾，背着帆布包。”林羽一边走，一边小声跟苏瑶描述，“咱们分头找，有消息就到操场旁边的梧桐树下汇合。”苏瑶点点头，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林羽则往图书馆那边走。

图书馆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正低头写着什么。林羽走近一看，女生梳着双马尾，背着帆布包，跟他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他心里一紧，慢慢走过去，在女生旁边的空位坐下。

女生察觉到有人，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林羽的瞬间，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手里的钢笔顿了顿，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林羽注意到，她手里的钢笔是蓝色墨水，笔杆上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墨渍，颜色和笔记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同学，你好。”林羽先开口，语气平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攻击性，“昨天在霞飞路的绸缎庄前，你是不是也在现场？”

女生的身体僵了一下，低下头，声音很小：“我……我记不清了。”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钢笔，指节泛白，眼神一直盯着地面，不敢看林羽。这些都是典型的紧张反应，说明她在撒谎。

林羽没有直接戳穿，而是继续说道：“我昨天在现场丢了一本笔记，后来找回来了，只是发现里面有几页被人翻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能只是好奇，但那本笔记里的内容有点特殊。”他刻意放慢语速，观察女生的反应，“要是那些内容落入坏人手里，不仅我会有麻烦，你也可能被牵连进去。”

女生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慌乱：“你……你怎么知道是我？我只是……只是看了几眼，没记住什么。”林羽心里有底了，他温和地笑了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翻看我的笔记？是不是有人让你这么做的？”

女生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做心理斗争。最终，她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是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让我留意的。他说要是看到有人会分析别人的表情动作，就跟他报告，还说会给我钱。昨天我在绸缎庄看到你跟浪人说话，觉得你很厉害，后来看到你的笔记掉在地上，就忍不住翻了几页。”

“穿黑衣服的男人？”林羽追问，“他有没有说自己是做什么的？有没有给你联系方式？”女生摇了摇头：“他没说自己的身份，只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有消息就去那里找他。我还没来得及去，就被你找到了。”

林羽心里大概有了判断，穿黑衣服的男人很可能是中统的人。最近各方势力都在搜罗有特殊技能的人，中统也不例外。他看着女生紧张的样子，知道她只是被利用了，没有恶意。

“那个地址你别去了，以后也别再跟那个男人接触。”林羽语气严肃，“他找你不是为了给你钱，而是想利用你收集情报，要是被卷进去，你会有危险的。”女生用力点头，眼里满是后怕：“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跟他联系了。”

这时，苏瑶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林羽和女生谈话的样子，小声问道：“怎么样？找到人了吗？”林羽点点头，跟苏瑶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苏瑶看着女生，语气温和：“同学，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别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

女生收拾好东西，跟他们说了声“谢谢”，就匆匆离开了。看着女生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林羽和苏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中统已经开始留意你了。”苏瑶压低声音，“接下来你要更小心，说不定日军和汪伪也已经盯上你了。”林羽握紧手里的笔记，心里清楚，他已经被卷入了多方势力的博弈中，再也不能只想着自保。

两人走出校门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影子拉得很长。街上的汪伪人员还在盘查，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让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更添了几分压抑。林羽看着身边的苏瑶，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既能并肩作战，又能相互信任的同伴，或许能在这乱世里，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走吧，先回阁楼。”苏瑶拍了拍林羽的胳膊，“明天我去联络点问问，看看能不能查到更多关于中统搜人的消息。”林羽点点头，跟着苏瑶往阁楼的方向走。他摸了摸怀里的笔记，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身边的人，用自己的能力，在这场战火里，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