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霞飞路的梧桐树叶被秋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叶隙洒在路面，在弹痕累累的商铺门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羽提着刚买的画册，与石川雪并肩走着。石川雪手里的日本商会徽章别在领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他为“文化交流”伪装的道具，却没料到会成为点燃误会的导火索。

不远处，苏瑶正攥着一张折成细条的情报，准备送往烟杂店。她抬头的瞬间，目光刚好落在林羽身上，随即定格在石川雪的徽章上。苏瑶心里猛地一沉，想起前几日军统三次突袭日军仓库，每次都提前遭遇“空仓”，当时就有人怀疑内部出了内鬼。再联想到林羽近期频繁出入日本商会的消息，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里成形：林羽投靠了日军。

她没有上前，而是放慢脚步，隔着半条街跟在两人身后。路边卖香烟的小贩眼神频繁瞟向林羽，苏瑶认出那是中统的眼线；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跟在后面，车窗半降，隐约能看到驾驶座上日本军官的侧脸。是山本一郎的人。苏瑶心里的怀疑更重，林羽身边不仅有日本人，还被多方势力监视，这更像“投敌后被各方拉拢”的样子。

林羽和石川雪走进街角的“和平咖啡馆”，苏瑶深吸一口气，也推门跟了进去。咖啡馆里很安静，木质桌椅磨损得厉害，墙上挂着的1937年10月的月份牌已经褪色。邻桌坐着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敲击，节奏与军统联络员的暗号相似。林羽刚坐下就察觉到异样，知道这里有监视者。

“你为什么和日本人为伍？”苏瑶的声音突然在桌前响起，带着压抑的愤怒。林羽抬头，看到苏瑶眼中的失望像针一样扎过来，手指下意识攥紧了画册。石川雪坐在对面，他不能暴露她的反战立场；邻桌的监视者还在，他也不能说出任务真相。

“军统的行动屡屡受挫，是不是你泄的密？”苏瑶的声音压得更低，却藏不住颤抖。林羽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能看着苏瑶，僵硬地吐出几个字：“各有立场，你不懂。”

“立场？”苏瑶的声音突然提高，引得周围客人纷纷侧目，“投靠日军也是立场？你忘了那些被日军杀害的同胞？忘了钟表匠先生是怎么死的？”提到钟表匠，林羽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个为了保护情报咬舌自尽的老人，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可他还是不能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瑶的眼神从愤怒变成绝望。

邻桌的长衫男人悄悄摸向腰间，应该是在记录这场冲突。林羽想伸手抓住苏瑶的胳膊，跟她解释清楚，却被苏瑶狠狠甩开。“我真是看错了你。”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出门时不小心撞翻了门口的痰盂，搪瓷碰撞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石川雪看着林羽苍白的脸色，轻声问：“那位小姐是你的朋友？”林羽强压下心里的苦涩，敷衍道：“只是认识的人，误会而已。”他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拿起画册就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咖啡馆。

走出大门，林羽下意识看向斜对面。黑色轿车还停在那里，车窗后的山本一郎正朝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又瞥了一眼隔壁裁缝铺，门缝里似乎有个人影闪过，应该是张猛的监视者。林羽心里清楚，这场冲突已经被多方看在眼里，接下来的处境只会更难。

他没有回家，而是绕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里堆满了废弃的木箱，墙角有个乞丐蜷缩着，身上盖着破旧的报纸。林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摸出口袋里苏瑶送的钢笔，笔身上的“羽”字被指尖摩挲得发烫。他想起第一次和苏瑶合作，她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笔记，眼里满是焦急；想起两人一起躲避日军特务，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说“我信你”。可现在，那份信任全没了。

苏瑶走出咖啡馆后，没有去烟杂店，而是沿着霞飞路快步往前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她想起林羽曾保护她躲过日军的搜查，想起他在书店留下的粉笔印提醒，那些画面和刚才“林羽与日本人同行”的场景反复交织，让她心里又痛又乱。

走到烟杂店门口，苏瑶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角，推门走了进去。老板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瑶坐在角落里，声音带着哽咽：“林羽……他和日本商会的人走得很近，我问他，他还说‘各有立场’。军统的行动最近总出问题，肯定是他泄的密。”

老板皱了皱眉，递过一杯热水：“你先别着急，会不会有误会？林羽之前帮我们撤离，还揭露了赵奎的内鬼身份，不像是会叛变的人。”“误会？”苏瑶摇摇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我亲眼看到他和日本人在一起，还不肯解释。这种时候，我不能冒险相信他。”

林羽在小巷里待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暗才离开。回到住所，他把画册扔在桌上，目光落在苏瑶此前归还的笔记上。那本笔记的扉页有些磨损，是上次两人躲避特务时不小心蹭到的。他伸手拿过笔记，刚翻开，一张小纸条就掉了出来。

纸条上是苏瑶的字迹，写着“日军仓库戒备时间：晚10点换岗”。林羽的心猛地一震。这应该是苏瑶之前准备交给她的情报，不小心夹在了笔记里。他捏着纸条，指尖传来纸张的薄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原来苏瑶一直记着任务，她的愤怒和失望，只是因为太在意“正义”，太怕被信任的人背叛。

窗外传来日军巡逻车的声音，车灯扫过窗帘，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林羽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回笔记里，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多难，他都要找到机会向苏瑶解释清楚，还要保护好石川雪，完成任务。只是他不知道，此刻的周宏已经收到了张猛的汇报，正对着林羽的档案皱紧眉头；而山本一郎也已经让手下准备联系林羽，想借着“投靠”的由头，把他彻底拉进日军的阵营。

夜色越来越浓，上海的街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和巡逻车的声音。林羽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日军岗楼的灯光，心里清楚，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等着他了。